文學真實反映生活的品性。又稱藝術真實。它既是對文學品格的基本要求,又是文學創作的基本原則。由於真與善一樣都是美的內在基礎,所以隻有遵循真實性原則創造出來的文學作品才具有認知價值,從而使讀者產生信任感、認同感;同時,也隻有具有真實性的作品才具有審美價值,從而使讀者產生美感。真實性是文學的認知價值和審美價值兩大功能產生、實現的前提。真實性可以說是文學的生命。

  文學的真實性源於生活的真實,但不等於生活活的真實。生活真實廣義上泛指生活中一切已然的事實,無論是必然還是偶然,是本質還是現象,都是生活事實;狹義的生活真實指具有必然性的、體現瞭生活本質規律的生活事實,也就是魯迅所說的生活“真相”、生活“真義”。文學可以反映生活中一切已然的事實,但文學真實性拒絕凡事必錄、依樣照抄,要求通過藝術的加工創造去反映體現“真相”和“真義”的生活事實。這是文學真實性或曰“藝術真實”的本質內涵,即“內蘊的真實”。

  為達到“內蘊的真實”,作傢必然要根據自己對生活的認識、感悟和依照一定的審美理想,遵循“美的規律”,對生活事實進行選擇、取舍、提煉、發掘、集中、概括和虛構、想象等予以變形和重構,也就是對生活主觀化、假定化、概括化和詩化。文學真實體現為一種主觀的真實、假定的真實、概括的真實和詩化的真實同內蘊的真實的統一。

  主觀的真實,指文學作品反映的生活都是被主觀化瞭的生活。“月是故鄉明”、“黃河天外來”、“人比黃花瘦”、“白發三千丈”等,是主觀化瞭的,用科學眼光看是不真實的,但文學創作作為人對客觀世界的情感體驗卻是真實的,是詩人主觀情感邏輯的結果。

  假定的真實,指文學作品中通過假定性藝術情境反映生活的真實。文學作品中的藝術情境都是假定的,《紅樓夢》中的“太虛幻境”、《西遊記》中的“花果山”是假定的,《阿Q正傳》中的“未莊”是假定的,《變形記》中主人公變為甲殼蟲和《牡丹亭》中杜麗娘為愛情因夢而死、死而復生的情節是假定的,《高老頭》中父女關系變化的情節也是假定的。但是,文學作品中的“假定情境”是某種社會生活的縮影,或某種現實關系的映照,隻要符合生活的內在邏輯或人的情感邏輯,就具有真實性,如魯迅所說,是“以假為真”、“假中見真”。

  概括的真實,指作傢在表現某一對象鮮明獨特的個別性的同時,把同類事物的共同特征集中綜合到這一具體對象上,使之成為既有獨特的個性又具有普遍性的藝術形象。這樣,作傢所創作的藝術形象就能以一見多,以小見大,具有某種普遍的和深刻的社會意義。例如阿Q式的形象就綜合瞭現實生活中像阿桂、桐少爺等許多國民的精神麻木癥狀,因而比實際生活中的任何一個阿Q式人物都更具典型性,同時又使人們在現實生活中處處可以看到阿Q的熟悉的影子。雖然阿Q這種人物在現實生活中查無實人,似乎“不真實”,但它越具普遍性、越典型就越真實。

  詩藝的真實,指作傢運用各種藝術技巧處理實際生活,造成藝術形象雖背離實際生活卻具有生動性、逼真性和深刻性的真實。例如在敘述方式上采用倒敘,在結構上采用心理時空結構,在人物形象塑造上采用誇張或荒誕化,對無生命事物的描繪上采用擬人化等技法,往往可以達到這種效果。魯迅的《祝福》采用倒敘方式,先寫祥林嫂之死,再回頭敘述其悲慘的一生,雖不符合事件發生的客觀順序,卻突出瞭悲劇氣氛,深化瞭主題;王蒙的《佈禮》按主人公的心理活動結構小說,打破瞭客觀時間秩序和空間變換順序,雖違背生活實際,卻符合人物心理活動的真實;E.尤內斯庫的《禿頭歌女》中一對夫妻某次見面時居然互不認識,交談中才逐步瞭解瞭對方的住處,最後才“發現”彼此是同睡一張床的夫妻,這種誇張和荒誕的藝術手法反而更深刻地揭示瞭現代西方社會中人與人關系不可溝通的本質性問題。凡此種種,都是文學特有的詩藝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