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宋明理學思潮中關於以“心”、“良知”為宇宙天地萬物之體的學說。因其主要代表人物為南宋陸九淵和明代王守仁,與北宋程頤和南宋朱熹所宣導的以“天理”為最高範疇的學說不同,故世人又稱為陸王心學。“心學”一詞,最早見於唐代韓愈詩句:“誰言賓朋老,猶自將心學。”(《昌黎先生集》卷八)作為學說名稱使用,則始見於北宋邵雍“心為太極”(《皇極經世·觀物外篇》)的提法。陸九淵不滿意程朱道學將理與心為二,遠承孟子“盡心”說說,近繼程顥“心是理,理是心”(《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三)的思想,雜糅禪學,提出瞭“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陸九淵集·雜說》)的命題,創建瞭以“心”為宇宙之體的哲學體系。他認為,充塞宇宙萬物之中的“理”就在人心之中,強調“心”與理或“心”與道的合一,主張“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陸九淵集·與李宰二》),將“心”視為無所不包、無所不能的“主宰”,是宇宙之體和倫理道德實體。陸九淵反對南宋朱熹倡導的讀書、窮理的“道問學”,即於事事物物上求理的做法,崇尚反省內求的“尊德性”,指出學問之道主要不是靠讀書、格物,而要“切己自反”,悟得本心,就能夠體認事物、判斷是非,提出瞭“先立乎其大者”、“發明本心”、“存心”、“養心”、“盡心”、“求放心”等道德認識修養方法。他說:“心之體甚大,若能盡我之心,便與天同,為學隻是理會此。”(《陸九淵集·語錄下》)陸九淵與朱熹在1175年的信州(今江西上饒)“鵝湖之會”上以及其後的往復通信辯論中,就無極與太極、形上與形下、陰陽、道器、心與理、天理與人欲、尊德性與道問學等基本哲學命題進行瞭討論和辨析,明確標榜自己的為學之方是“簡易工夫終久大”,譏諷朱熹之學是“支離事業競浮沉”(《陸九淵集·語錄上》)。

  陸九淵心學在當時主要傳播於江西、浙東兩地,即以江西傅夢泉鄧約禮為首的“槐堂諸儒”和以浙東楊簡、袁燮舒璘沈煥為代表的“甬上四先生”,他們繼承陸學,特別是楊簡將陸氏“心即理”命題發展為“萬物為我”的唯我論,所謂“天地,我之天地;變化,我之變化,非他物也”(《慈湖遺書·己易》)。由於宋以後程朱道學成為官方統治思想,陸氏心學影響有限,至明朝中期,陳獻章由宗朱轉向宗陸,王守仁更是以陸學傳人自居,另辟途徑,在與湛若水共倡“聖學”的交往和論學中,倡導陸氏心學,將心學發展至高峰,成為心學的集大成者。王守仁在宇宙觀上接受陸九淵的“心即理”說,並提出“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王文成公全書·與王純甫》)的命題,主張“意之所在便是物”,認為“良知”是人人具有的先天善良本性,即“天理”,也是唯一的體認對象和修養目標,提出“致良知”的體認方法、途徑,所謂“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也”(《傳習錄中》)。針對宋儒的知先行後或知而不行的做法,提出“知行合一”說,主張“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同上),從道德主體修養的知行統一上,強調“一念發動處便即是行”(《傳習錄下》)。明代後期,陽明心學大盛,其後學因對“四句教”的不同理解,遂發生分化,形成許多學派,依據黃宗羲在《明儒學案》中的劃分,主要有泰州、浙中、江右、南中、楚中、北方、粵閩七派,其中尤以王畿、錢德洪為代表的浙中學派和以王艮為代表的泰州學派影響為大。王艮創立的泰州學派具有明顯擺脫宗法禮教束縛的傾向,李贄提出“人之是非初無定質”(《藏書·世紀列傳總目前論》),高揚個人主體精神,被視為“異端”思想,就深受其影響,而明末以劉宗周為代表的蕺山學派也承王學之餘緒,成為王學的殿軍,其弟子黃宗羲的哲學思想也深深地打上瞭王學烙印。

  正因陸王哲學突出“心”范疇,形成瞭與程朱道學不同的特色,其最大的特點是反權威、不盲從,強調人的自主、自立、自覺、自信,凸顯主體的能動精神。從南宋至明末清初,心學對動搖和沖破程朱道學的統治地位及思想禁錮,對於觸發早期啟蒙思想的萌芽,都產生瞭深遠的影響。在近代史上,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陳獨秀等都從王學的自尊無畏、大膽懷疑中得到啟發,鼓吹維新變法。現代新儒傢代表如熊十力、梁漱溟、賀麟、牟宗三等也都推崇王學,闡揚心學觀點。明以後,王學流傳至朝鮮、日本,特別是在日本形成“陽明學派”,並成為顯學,與代表日本的“朱子學派”相對立,後來成為推動日本“明治維新”運動的指導思想之一,使日本的歷史航船駛向資本主義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