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小說流派。即“伎傢故事”,主要寫妓女與嫖客、優伶與名士生活。唐代傳奇《霍小玉傳》《李娃傳》等即以妓女為主人公。明代梅鼎祚《青泥蓮花記》、清代餘懷《板橋雜記》等,亦屬此種,但多為短篇或筆記小說。近代大量出現此類長篇小說,始有《品花寶鑒》,繼有《花月痕》、《青樓夢》、《海上塵天影》、《海上花列傳》以以及《九尾龜》、《海上繁華夢》等,故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名之為“狹邪小說”。

  開狹邪小說先河的是《品花寶鑒》,又名《怡情佚史》,60回,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初刻。作者陳森(1796~1870),字少逸。江蘇常州人,科舉不得意,在京師某貴官傢教館,因貴官好戲曲,遂知梨園內情。小說寫名士與男伶的同性戀,以侍讀學士之子梅子玉和戲班男旦杜琴言神交鐘情為中心,記述狎客與男伶之間纏綿悱惻、溫情軟語乃至“淫蕩穢褻諸瑣屑事”。作者將伶人分正邪,狎客別雅俗。然而邪、俗者固然滿紙醜態,所謂“雅、正”也隻是把性變態行為美化為“用情守一”。小說其實是乾隆以來以“相公”(男旦)為玩物的病態風氣的反映。

  此後狹邪小說多以妓院為題材。較早的有《花月痕》和《青樓夢》。《花月痕》成稿於咸豐末年,《青樓夢》成書於光緒四年(1878),都在光緒十四年刊行。兩書寫法沿襲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說的舊套,把妓女寫成多情佳人,嫖客則是風流才子,行文纏綿,詩詞盈篇。最後才子飛黃騰達,“佳人”也隨之富貴,反映瞭落魄文人的幻想。如《青樓夢》,敘蘇州才子金挹香,必欲“得天下有情人”,遍狎三十六名妓,並納五妓為一妻四妾,又接連中舉、捐官、升遷、受封,最後得道羽化。本為司花仙女的三十六妓也重入仙班。作者署慕真山人,即俞達(?~1884),又名宗駿,字吟香。江蘇長洲(今蘇州)人。科考不第,教書為業,早年風流自賞,中年傢道中落,所以借書中人感嘆“公卿大夫竟無一識我之人”,“反不若青樓女子,竟有慧眼識英雄於未遇也”。

  19世紀末,狹邪小說出現變化,轉向寫實,代表作是韓邦慶《海上花列傳》。對妓女生活能作出較為客觀的敘述和描寫,既寫出她們虛情假意騙取錢財,也寫出一些妓女本性的善良和軟弱。尤其是通過女主人公趙二寶的遭遇,反映瞭妓女的悲慘命運。同時以妓院為中心,展示上海洋場中官僚、買辦、商賈、流氓荒淫無恥、揮霍無度、爾虞我詐的醜惡嘴臉。

  庚子事變以後,受譴責小說影響,狹邪小說也更側重於暴露。張春帆(1872~1935)的《九尾龜》,12集,192卷,從光緒三十二年(1906)至宣統二年(1910)陸續刊行。小說寫及上海所謂“四大金剛”、“十二花鐘”眾多妓女及形形色色嫖客,並及官僚傢庭的醜聞穢行、鴇母虔婆的奸惡狠毒、流氓光棍坑蒙拐騙等,暴露瞭清末社會風氣的腐朽糜爛。但書中著重寫妓女如何以種種手段敲嫖客竹杠,嫖客又如何巧占妓女便宜,把主要人物嫖客章秋谷描寫成既能得妓女歡心,又能“給敲竹杠的壞妓女以懲罰”,並有不少色情心理和淫穢動作描寫,因而被批評為“嫖學教科書”。所以魯迅總結近代狹邪小說中對妓女形象的描寫凡三變:“先是溢美,中是近真,臨末又溢惡。”(《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狹邪小說是近代畸形社會的產物和反映,其客觀認識價值和文學價值並不相等,但總體上屬於小說的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