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眠

  中國現代畫傢、美術教育傢。

  生平 林風眠,原名林鳳鳴,1900年11月22日生於廣東省梅縣西洋閣公嶺,1991年8月12日卒於香港。祖父是雕刻刻石匠,父親林雨農承祖業並兼習繪畫。林風眠6歲入私塾,9歲入小學,14歲入省立梅縣中學。18歲中學畢業赴上海,1919年由法華協會選送赴法國勤工儉學。1920~1922年,先後入法國第戎美術學院、巴黎高等美術學校。1923年,遊學德國柏林,創作油畫《柏林咖啡屋》、《漁村暴風雨之後》、《摸索》等。翌年春回巴黎,與留法同學林文諍、吳大羽、李金發等組織霍普斯會(霍普斯是阿波羅音譯)。同年5月,由霍普斯會和美術工學社發起,在斯特拉斯堡舉辦中國美術展覽會,林風眠展出瞭《摸索》、《生之欲》、《傷鳥》等20餘件作品。在這次展覽會上,他結識瞭蔡元培。1925年冬回國,任北平國立藝術專門學校校長兼教授。1927年辭職赴上海,應國民政府大學院院長蔡元培之聘,任大學院藝術教育委員會主任,並負責籌備全國美展。1928年,在蔡元培支持下,創杭州國立藝術院,任校長兼教授。翌年創作大幅油畫《人道》、《痛苦》。1931年,與潘天壽、王子雲等赴日本考察藝術教育。1938年因抗日戰爭,杭州藝術專科學校與北平藝術專科學校合並,委任林風眠為主任委員。不久辭職返上海,繞道香港、昆明到重慶,潛心繪畫創作。1945年任重慶國立藝術專科學校教授,翌年回杭州,重任杭州藝術專科學校教授,1947年辭去教職,專事水墨畫探索。1949年再回杭州藝術專科學校任教,1952年退職居上海,先後任中國美術傢協會上海分會副主席,上海市政協委員。1962~1963年先後在香港、北京舉辦瞭個人畫展。“文化大革命”中受迫害,被打成“黑畫傢”,許多作品被毀。1977年出國探親,先後在香港、巴黎舉辦個人畫展,兩年後定居香港。

  創作 林風眠早年的創作以油畫人物為主,兼畫水墨山水、花鳥等。代表作有《摸索》、《人道》(又名《人類的痛苦》)、《人間》、《生之欲》、《人類的歷史》、《金色之顫動》、《傷鳥》等。《摸索》(1923)是受到拉斐爾《雅典學派》的啟示創作的,把耶穌、荷馬、但丁、V.雨果、Л.托爾斯泰、蔡元培等思想傢描繪在同一畫幅,以灰黑色調表現出深沉浩渺的境界,旨在揭示人類的精英們對人生奧秘的探索。《生之欲》(1924)刻畫4隻猛虎從蘆葦叢中呼嘯而出,寄寓著對生命和人生道路的熱烈希望。《人道》(1929)從不同的角度刻畫瞭許多痛苦的人體,仍以灰黑色為基調,線條粗獷,略有變形。那些受壓抑的痛苦軀體渴望著真正的人生,但他們在被扭曲的情態中積蘊著欲爆發的力量。這些作品產生的基礎,一是祖國苦難深重的現實背景;二是林風眠少年與青年時代所接受的民主主義與人道主義思想,以及康德、叔本華哲學的某種影響;三是他在歐洲留學期間個人生活上所受的打擊與不幸(父親、妻子、兒子的死亡)。他充滿憧憬與追求,呼喚友愛和人性,但看不到光輝的希望。從藝術上看,他兼畫油畫和傳統中國畫──以油畫作主題性的人物畫,以水墨等傳統形式畫山水、花鳥。他的大型油畫作品如《摸索》、《人類的歷史》、《人道》等,多用象征手法,場面宏大,結構復雜,可以看出西方古典主義、浪漫主義和表現主義藝術的影響。他的中國畫以水墨花鳥為代表,在形式上吸取西方現代繪畫的某些表現手法,打破瞭物與物的界限,變為一種有節奏的筆觸,彩色喜歡用紫、藍與濃墨等色。

  30年代以後,林風眠在繁忙的教學、校務之外,致力於改革傳統繪畫的探索。1939~1945年在重慶期間,他獨身一人,寂寞耕耘。他畫水墨美女、江岸、貓頭鷹……大筆揮寫,經常每天畫約百張,終於創造瞭新風格的中國畫。1952~1977年在上海,是他探索的第2個高潮,他大量的畫禽鳥、花卉、風景、戲曲人物,藝術上高度成熟。1979年居香港後,他的探索又達到一個新的階段。

《仕女》

  林風眠的中國畫,走的是中西融合的道路。他認為,中國繪畫自宋以後漸漸趨於摹古,西洋繪畫到19世紀學院派手裡,變成瞭“木頭”。他留學期間,廣泛吸收古典藝術、印象主義和野獸主義藝術的營養,C.莫奈、P.塞尚、H.馬蒂斯、A.莫迪利亞尼、P.畢加索都悄悄進入瞭他的畫幅而又不顯痕跡。對中國傳統,他不僅追蹤宋元,還深究漢唐和廣大的民間美術。在巴黎時他就開始註情於中國的瓷器,30年代初杭州發掘宋墓,出土大量定窯青瓷,他盡情收購。後來,青瓷藝術典雅的韻致、清冽的色澤、瓷繪的光滑暢利的線描,都被吸收到他的某些花鳥與人物畫中去瞭。在重慶時,他更有機會欣賞瞭四川出土的畫像磚石,漢代藝術的古拙、動勢和力量,單純形式中所包蘊的豐富內涵,都使他深受感動與啟迪,他作品中所表現的生命的躍動與寓豐富強勁於單純的特質,正與對漢畫的借鑒分不開。林風眠使用毛筆宣紙,但他不求書法力透紙背的效果,也不題詩於畫。其運線的果斷、疾速、遒勁,顯出一種獨立的個性。他常常融濃麗的彩色於水墨,突出人對大自然視覺感受的新鮮感、質量感,破除瞭傳統水墨畫略施淡色的程式。林風眠對中國畫的新追求不隻在技巧形式方面。他首先是樹立瞭一種新的觀念:從人類文化與藝術史的高度觀看傳統,把自然和心靈視為創造藝術生命的源泉。他看重觀察對象,但從不拘泥於表皮的真實。他總是在方形的構圖中創造著令人神往的意境:逆風中倉惶飛離葦塘的秋鶩,獨立枯枝敗葉邊的寒鴉,在冥色裡起舞的白鶴,濃艷的紅楓林,寧靜的睡蓮,燦爛的瓶花,優雅的仕女,渾雄的松林等。水墨與油彩、力量與柔情、詩人般的氣質與清醒的理智,在他的探索中凝為一體,從而形成他的獨特風格。在現代革新中國畫的種種實驗探索中,林風眠的創造性、開拓性勞動,具有裡程碑的意義。

  美術活動 作為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校長、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創始人之一的林風眠,是一位忠誠而卓有見地的美術教育傢。他接受瞭蔡元培教育思想,主張在教學中兼收並蓄、中西並存。他眼界開闊,胸懷寬廣,能夠容納各種遺產和各種風格流派。他重視啟發式教學,鼓勵學生發揮自己的特長,追求自己的藝術個性。他教導學生在年輕時打好基本功,而後進行變革。在主客關系上,他強調尊重客體對象,要求學生到自然中去尋求靈感與體驗,但他反對學院主義,反對讓學生終日為外形和光影的逼肖而大傷精力。他引導學生在表現對象生動性的同時,求得情感與理智間的平衡。他提倡多方面發展,總是教育學生在畫好畫的同時,也去讀文藝名著,讀哲學、歷史,以充實心靈,增進感受力。他培養瞭許多出色的學生,包括劉開渠、李苦禪、李有行、雷圭元、李可染、王朝聞、吳冠中、朱德群、趙無極、席德進等一批卓有建樹的美術傢。

  青年時代的林風眠,曾經是朝氣蓬勃、充滿抱負與豪情的美術活動傢。從法國歸來後,他一方面致力於改造藝術教育,一方面致力於藝術運動,實踐蔡元培“以藝術代宗教”的理想。他在20~30年代先後主持瞭兩所國立藝術專科學校,主持瞭蔡元培任大學院院長時的大學院藝術教育委員會。那個時期,他充滿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他在1928年時著文申述自己的抱負,說“中國五千年的歷史,隻是束縛閉塞的故型,人非死人,哪個不覺得困疲已久,大有大聲吒叱一下的必要?”(《致全國藝術界書》)又說:“孔夫子的禮教餘毒,教小民以忍讓為上;宋儒諸大老的性理淵源,又教小民以聽天由命;歷代帝王的專制留痕,教小民以服從強權!這大概已經夠使一般稟賦不強的同胞們伏而為見威而服的弱者的條件瞭──又沒有藝術以鼓其勇武堅毅的感情!”為此,他主張倡導藝術運動以安慰人心,激勵民情。他的論文集《藝術叢論》表達的一系列藝術主張,都是根於此的。對於藝術的基本看法,林風眠受東西方表現派美學的影響至深,其中尤以托爾斯泰《藝術論》為最。他說“藝術根本是感情的產物”,而感情的安慰和凈化又是解決一切社會問題的關鈕,“一方面創作者得以自滿其情感之欲,一方面以其作品為一切人類社會的一切事物之助”。認為美與力是藝術自身影響人情感的東西。他說藝術的美“像一杯清水”使人清醒涼爽,“像一杯醇酒”使人蘇醒恬靜;“像人間一個最深情的淑女”,使悲哀者得到慰藉。說藝術的力“善於把握人的生命,而不為所覺”,“善於強迫人的行動,而不為所苦……”。

《江南》

  林風眠對藝術功能的謳歌與肯定,顯然是誇大瞭藝術和情感的作用,但作為一個忠誠的藝術傢,他對藝術的這種深情的熱愛和自信,卻是感人的。中年以後的林風眠,漸漸遠離瞭文藝運動倡導者、領導者的位置,集中主要精力進行藝術創作,當年的銳氣和熱情由社會文化活動轉移到瞭案頭的藝術實驗;對社會、人生問題的關心有所減弱,而埋頭於寂寞的中西藝術融合的耕耘。1949年後,在“左”的思潮影響下,他的“純藝術”探索受到冷落和壓抑。但在他心裡,始終燃燒著將東西方文化調和起來的火焰,始終燃燒著創造的火焰。他也始終像赤子一樣忠誠於藝術,追求著藝術中的美和力,並以此慰藉他那顆孤獨的卻是熱愛祖國和人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