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學傢、戲曲傢。字猶龍,又字子猶,號龍子猶、墨憨齋主人、顧曲散人等。長洲(今江蘇省蘇州市)人。兄夢桂善畫,弟夢熊能詩,當時並稱“吳下三馮”。馮夢龍年輕時,才華出眾,但進學之後,久困名場。他博覽群書,酷愛李贄“異端”之學,深受其影響。他為人曠達,言行每每出乎名教之外。時人稱之為畸士或狂生,與文震孟、姚希孟、錢謙益等曾結社為友,情誼頗深。萬曆末年,應麻城田傢邀請,去為世傢子弟講授《春秋》,並完成《春秋衡庫》等著作。天啟二年(1622),馮夢龍在外宦遊時因言言得罪,回歸故鄉。天啟六年(1626),周順昌被閹黨逮捕入獄,馮夢龍因與周順昌友契,亦被牽連,曾築室山中避禍。崇禎三年(1630)馮夢龍始成貢生,授丹徒縣訓導,七年(1634)升任福建壽寧知縣,十一年(1638)任滿,歸隱鄉裡。明王朝被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軍推翻後,馮夢龍悲痛欲絕,輯《甲申紀事》一書,寄希望於南明福王小朝廷。清兵南下,馮夢龍懷念故國,在福建、浙江一帶活動,刊佈《中興偉略》等書,宣傳抗戰。清順治三年(1646)春,感憤而死,或謂被清兵所殺。

  馮夢龍喜愛民間歌謠,曾擇取其中一些樸實可愛者和少量擬作,編成《童癡一弄》(《掛枝兒》)和《童癡二弄》(《山歌》),先後刊行。馮夢龍還收藏瞭大量宋元以來的話本小說,並選輯120種,於天啟年間(1621~1627)分三集刊刻行世,即《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文學史稱“三言”。另外,還增補小說《新平妖傳》、《新列國志》,編纂《太平廣記鈔》、《古今譚概》、《智囊》、《情史》等。馮夢龍精通音律,對戲曲有特別愛好。他創作的傳奇隻有《雙雄記》和《萬事足》兩種。但經他改編的作品卻比較多,通稱《墨憨齋定本傳奇》。現傳《新灌園》、《酒傢傭》、《女丈夫》、《量江記》、《精忠記》、《夢磊記》、《灑雪堂》、《楚江情》、《風流夢》、《邯鄲夢》、《人獸關》、《永團圓》、《三報恩》和《殺狗記》14種。另有《占花魁》、《一捧雪》和《雙丸記》3種,已佚。馮夢龍還熱心於修訂曲譜,早年編刊《墨憨齋新譜》,晚年著有《墨憨詞譜》未定稿。

墨憨齋定本《精忠旗》

  《雙雄記》又名《善惡圖》,是馮夢龍早年的作品,譜寫萬歷二十八、九年間蘇州所發生的實事:丹信為其叔丹三木的陷害而下獄,並牽連到妻子魏二娘及義弟劉雙等人;劉雙之叔父劉方正不惜傾囊相救,丹信一傢終於團圓。這是傷時警俗的感憤之作。其事不免瑣碎,惟能嚴守曲律,時出俊語,宜於搬演。《萬事足》作於崇禎十年(1637)左右,寫陳循、高谷納妾生子事,表達瞭“無官一身輕”、“有子萬事足”的思想。本事見陸容《菽園雜記》,系據傳奇《萬全記》改編。

  馮夢龍在改編前人傳奇作品時,擇取“戲曲中情節可觀而不甚忤律者,稍為竄正”(《雙雄記序》)。他首先使關目真實、自然,突出主腦,不枝不蔓,使之有奇可傳;對於歷史題材,還著眼於避免“俚而失實”。他改編《精忠旗》,便是“從正史本傳,參以《湯陰廟記》”,“微有妝點”而成(《精忠旗序》)。全劇以“精忠旗”為線索,突出嶽飛忠君愛國、矢志不貳和將士、人民對他的愛戴。馮夢龍還註重人物性格的刻畫,在《精忠旗》中,為表現嶽飛的忠心義膽和胸懷憤激之氣,一一描寫瞭嶽飛對12道金牌的具體反映,以將士和人民的強烈情緒為烘托,使嶽飛性格得到瞭鮮明的表現。馮夢龍重視戲曲音律,凡原著落調失韻處,總是按譜加以改正,以便於演出。他認為,湯顯祖的《牡丹亭》是“案頭之書,非當場之譜”(《風流夢小引》)。他把《牡丹亭》改編為《風流夢》,與湯顯祖原著意趣雖不盡同,但也的確使之便於用昆腔表演。後世流行的《春香鬧學》、《遊園驚夢》和《拾畫叫畫》等昆曲劇目,便有采用馮夢龍改本的地方。馮夢龍改編傳奇的工作,對明末戲曲舞臺的繁榮起瞭積極作用。

  馮夢龍改編傳奇,是在實踐他的戲曲理論主張,南曲曾因昆腔的勃興而盛極一時,但不久便出現“人翻窠臼,傢畫葫蘆;傳奇不奇,散套成套”的現象。為急懲時弊,馮夢龍主張制訂法嚴論苛的曲律,認為曲律既設,“而天下始知度曲之難;天下知度曲之難,而後之蕪詞可以勿制,前之哇奏可以勿傳。懸完譜以俟當代之真才,庶有興者”(《曲律序》)。他同時又提出“詞學三法,曰調、曰韻、曰詞”(《太霞新奏凡例》),要求調協韻嚴,詞之新麗,不得“絀詞就律”,“詞膚調亂,而不足以達人之性情”(《太霞新奏序》)。他認為:作者能嚴守曲律,又不為其界限所拘,要以遊三尺之中,而不見一毫勉強者,方是高手;作品情真意新,關目嚴謹,韻正調諧,曲詞明白條暢,文采斐然,案頭場上,兩擅其美者,才是佳作。

  在表演藝術方面,馮夢龍也不乏精湛的見解。他曾提出歌者要識別調之宮商,音之清濁,不得“弄聲隨意,平上去入之不精;識字未真,唇舌齒喉之無辨”(《雙雄記序》)。表演時,要認真領會角色所處的環境、感情性格、氣質風度,演出神情和個性。他曾提示演員,演賈雲華與魏鵬泣訣,要“長歌當泣,一字一淚”,“情淚如雨”(《灑雪堂》眉批);演柳夢梅乍聽杜麗娘是鬼,“不怕,恐無此理,若太怕則情又不深,多半癡呆驚訝之狀方妙”(《風流夢》眉批);“演李固要描一段忠憤的光景,演文姬、王成、李燮要描一段憂思的光景,演吳祐、郭亮要描一段激烈的光景”;演“馬融要還他個儒者架子,方是水墨高手”(《酒傢傭》總評、眉批)。同時他還提示演員註意,凡“通本得力處”,“精神結穴”處,演時要格外留心,切不可草草,“曲雖多不可刪減”(《萬事足》眉批);戲至底板,其情意未盡,“演者勿以底板而忽之”(《風流夢》眉批)。要求演員有嚴肅認真的表演態度。這些意見,對於戲曲表演都有一定參考價值。

  馮夢龍尚著有詩集《七樂齋集》,散曲集《宛轉歌》,均已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