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唐代杜甫評論他人詩歌的組詩。針對當時詩壇輕視六朝詩歌藝術的傾向有感而發。六朝時期詩歌創作由質樸趨向華彩,這是文學的進步;但六朝詩歌又有重形式、輕內容的不良傾向。因而,六朝詩歌受到許多批評,以致受六朝詩歌影響的初唐四傑也被人輕視。陳子昂、李白即抨擊六朝詩風,提出恢復古道的主張,更有人否定六朝文學,排斥今體律詩,這雖是糾正“務華去實”的風氣,但又陷於“好古遺近”的另一極端。杜甫正是針對這種現象,對六朝詩歌及四傑的詩歌發表評論。組詩的前三首評論庾信及四傑,後後三首續評作傢並揭示論詩宗旨,形成一個整體。第一首:“庾信文章老更成,凌雲健筆意縱橫。今人嗤點流傳賦,不覺前賢畏後生。”稱贊庾信晚年詩作,並告誡時人不可以偏概全,嗤點前賢。從庾信說起,是因為庾信被唐代人看作是六朝的代表作傢。第二首:“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推許唐初四傑的成就,並批評對四傑譏哂者,告誡他們評價作傢不能脫離其時代條件與歷史地位。第三首:“縱使盧王操翰墨,劣於漢魏近風騷。龍文虎脊皆君馭,歷塊過都見爾曹。”上承第二首,贊揚四傑文采瑰麗。說四傑雖然未像漢魏詩人近於《詩經》和《楚辭》的藝術高度,但也有其成就。“龍文虎脊”指不同顏色的鳥,以喻四傑各種華美文體。第四首:“才力應難跨數公,凡今誰是出群雄。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指出當時譏哂庾信和四子者還不如庾信和四子,他們隻是做些小巧文辭,“掣鯨碧海”是對庾信和四傑的贊揚。第五首:“不薄今人愛古人,清詞麗句必為鄰。竊攀屈宋宜方駕,恐與齊梁作後塵。”批評時人隻標榜屈原、宋玉及漢魏詩人而鄙薄齊梁初唐之詩人,認為若一味私心攀附屈、宋,自以為可與之並駕齊驅,結果恐怕隻能落在齊梁諸賢後面。第六首:“未及前賢更勿疑,遞相祖述復先誰。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總結全篇,勸告後生重視和多方面學習前人的一切詩歌藝術經驗。

  杜甫寫此詩的本意是針對當時詩壇的實際情形,以庾信和四傑為論述的對象,批評當時對六朝詩歌的輕視態度,並不是全面闡述自己的詩歌創作主張。所謂“戲為”,即有自謙、諷刺、諧趣性、隨意性與偏激性,以及命意、做法上的別出心裁等多種含義。不過,對杜甫的這篇組詩也可以作一般的理解,即看作杜甫對於文學遺產繼承,對於自己創作主張的概括和論述。將“掣鯨碧海”看作杜甫對詩歌藝術美的理想。將“別裁偽體”(強調創造)與“轉益多師”(重在繼承)看作杜甫關於創造與繼承關系的闡釋。事實上古人已經對杜甫的這篇組詩作瞭這種理解,認為它是“杜公一生譚藝之宗旨,亦千古操戶觚之準繩”(史炳《杜詩瑣證》卷下)。《戲為六絕句》的論詩之方式及宗旨對後世有深刻的影響。金人元好問《論詩絕句三十首》,即效仿杜詩而成。

  《戲為六絕句》收入《杜工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有郭紹虞《杜甫戲為六絕句集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