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明代長篇小說。吳承恩著。

  故事來源 《西遊記》的故事經歷瞭一個漫長的演變過程。吳承恩是在歷代民間傳說和無名作者創作的基礎上,經過整理、加工、改造,最後寫出這部絢麗多彩的神話小說的。

圖1 根據《西遊記》》改編的紹劇《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作為《西遊記》主體部分的唐僧取經故事,由歷史上的真人真事發展演化而來。唐太宗貞觀元年(627),青年和尚玄奘(602~664)赴天竺(今印度)取經,跋山涉水,歷盡艱難險阻,至貞觀十九年(645),取回梵文佛經657部,並在長安設立譯場,進行翻譯。他的行為和見聞本身就具有不同尋常的傳奇色彩。玄奘口述西行見聞,由弟子辯機寫成《大唐西域記》。他的弟子慧立、彥悰又寫成《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述玄奘西行取經事跡。這是一部帶有文學色彩的大型傳記。作者為瞭宣傳佛教並頌揚師父的宏偉業績,不免作種種誇張,並插入一些帶神話色彩的故事。此後取經故事即在社會上廣泛流傳,不斷得到加工、潤色,愈傳愈奇,愈傳離真人真事的本來面目愈遠。刊印於南宋時期的說經話本《大唐三藏取經詩話》,是取經故事發展的重要階段。此書篇幅不大(約16 000多字),情節離奇而比較簡單,描寫也較粗糙。但值得重視的是它已初步具備瞭《西遊記》故事的輪廓,猴行者已取代唐僧而成為取經故事的主角。這個猴行者化作白衣秀士,已是神通廣大、降服精怪的能手,是《西遊記》中孫悟空形象的雛形。書中的深沙神則是《西遊記》中沙僧的前身。但還沒有豬八戒。到元代(至遲到明初),又出現瞭更加完整生動的《西遊記平話》。原書已佚。但明《永樂大典》第13 139卷“送”韻“夢”字條下引《夢斬涇河龍》故事,即采自《西遊記平話》,約1 200字,內容與吳承恩《西遊記》第九回前半部分基本相同。成書比《永樂大典》為早的朝鮮漢語教科書《樸通事諺解》中也概括地引述瞭《西遊記平話》中關於“車遲國鬥聖”故事的片斷,與吳著《西遊記》相關故事的內容大體一致。書中還有8條註文,介紹瞭《西遊記平話》的主要情節,與吳著《西遊記》已非常接近。書中已有孫悟空的出身和“大鬧天宮”的故事,且由“魏徵斬龍”過渡,與取經故事連接,在情節結構上也與吳著《西遊記》相近。在人物方面,深沙神已演變成沙和尚,出現瞭黑豬精朱八戒。但無論從內容、情節、結構、人物方面看,《西遊記平話》都很可能是吳承恩直接據以加工創作的底本,在《西遊記》的成書過程中具有重要意義。

  由宋至明,取經故事在戲劇舞臺上也得到搬演。宋元南戲有《陳光蕊江流和尚》,金院本有《唐三藏》,皆佚。元代吳昌齡《唐三藏西天取經》雜劇,亦僅存少量曲文。元末明初則有無名氏的《二郎神鎖齊天大聖》雜劇和楊景賢的《西遊記》雜劇,劇中某些情節與吳承恩《西遊記》相似,但孫悟空的形象並不突出,且未脫掉妖氣。這些劇作證明在吳承恩創作《西遊記》以前,取經故事已經眾手加工而以各種形式長期在社會上廣泛流傳。

圖2 《西遊原旨》 (清代嘉慶己卯護國庵刊本)

  孫悟空的形象,也經歷瞭一個同樣漫長的演變過程。吳承恩的傢鄉自古淮水為患,很早就產生瞭與治水有關的神話傳說。無支祁就是大禹治水時收伏的一個淮渦水神,他原是一個神通廣大的猴精,後來被鎮鎖在淮陰龜山腳下。唐代李公佐所作傳奇《古嶽瀆經》裡記載瞭這一傳說。從宋元話本《陳巡檢梅嶺失妻記》和元明雜劇《鎖齊天大聖》、《西遊記》以及明人宋濂的《刪古嶽瀆經》中,可以看出無支祁傳說演化的痕跡。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明吳承恩演《西遊記》,又移其神變奮迅之狀於孫悟空,於是禹伏無支祁故事遂以堙昧也”(第九篇),指出瞭無支祁的傳說與孫悟空形象創造的關系。

  吳承恩就是在前代傳說和平話、戲曲的基礎上,將無支祁傳說跟取經故事結合到一起,並熔鑄進現實生活的內容,創作出這部規模宏大的傑出神話小說《西遊記》的。《西遊記》改變瞭原取經故事濃厚的宗教色彩,完成瞭新的深刻的社會主題;塑造瞭性格鮮明、血肉豐滿、理想化的神話人物形象;創造瞭生動豐富的故事情節,完成瞭完整宏偉的藝術結構。《西遊記》是吳承恩創造性藝術勞動的結晶。

  思想內容 《西遊記》全書的內容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包括第1~7回。寫孫悟空的出身和大鬧天宮故事。第二部分,包括第8~12回,寫唐僧身世、魏徵斬龍、唐太宗入冥故事,交代取經緣由。第三部分,包括第13~100回,寫孫悟空皈依佛門,和豬八戒、沙和尚一起保護唐僧到西天取經,一路上與妖魔和險惡的自然環境作鬥爭,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取到真經,自己也成“正果”。

  大鬧天宮的故事生動地塑造瞭一個蔑視皇權、神通廣大、敢於造反的孫悟空的英雄形象,表現作者對反抗傳統、反抗權威、蔑視等級制度等反封建的叛逆思想和鬥爭精神的熱情歌頌。第二部分在結構上起一個過渡和聯結的作用,在思想上表現較明顯的宗教迷信的觀念。第三部分取經故事,由相對獨立又相互關聯的41個小故事組成,著重表現孫悟空斬妖除怪、不畏艱險、勇往直前、積極樂觀的鬥爭精神和美好品德。

  《西遊記》通過神話的形式,表現瞭豐富的社會內容,曲折地反映出現實的社會矛盾,表達瞭人民的願望和要求。在孫悟空身上,反映瞭廣大人民群眾反抗專制壓迫、戰勝邪惡和征服自然力的強烈願望。孫悟空積極樂觀、勇敢無畏、不怕困難、敢於鬥爭的精神是理想和現實相結合的產物,是中國廣大人民群眾長期鬥爭生活的藝術概括。斬妖除怪成為書中的突出內容,取經的目的在整個藝術描寫中退居到次要地位,甚至僅僅具有象征的意義。在全書的第一、第三部分中,小說揭露瞭天宮神權統治的腐朽,玉皇的昏庸無能、兇殘暴戾,是人間封建統治階級的投影。取經路上妖魔鬼怪的兇狠、陰險、淫惡,反映瞭現實社會中黑暗勢力的共同特征。正是有瞭這樣的對立面,孫悟空才成為受到人民喜愛的英雄。小說所反映的社會意義,以及與此相關的小說主人公的性格塑造,表明瞭作者吳承恩對傳統的宗教題材進行瞭成功的改造,熔鑄進瞭豐富的現實生活內容。

  孫悟空在跟妖魔作鬥爭中顯示出堅強的鬥爭決心和高超的鬥爭藝術,例如他善於透過迷人的假相認清妖怪的本來面目;他總是除惡務盡,從不心慈手軟;鬥爭中註重瞭解敵情,知己知彼,克敵制勝,根據不同的鬥爭對象,變換不同的策略和戰術,等等。凡此,都是現實生活中人民群眾長期社會鬥爭經驗的藝術概括。

  《西遊記》中寫瞭祭賽國、朱紫國、滅法國等9個人間國度,所用多為明代官制,國王又多是昏君,荒淫庸懦,寵信道士,這些也具有一定的現實批判意義。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指出:《西遊記》“諷刺揶揄則取當時世態,加以鋪張描寫”,“述變幻恍忽之事,亦每雜解頤之言,使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正確地概括瞭這部神話小說的社會意義和思想特色。

  《西遊記》在人物描寫上比較集中,不像《三國演義》和《水滸傳》那樣以塑造群象為特色。主要人物除孫悟空外,比較突出的是豬八戒和唐僧。豬八戒是一個有缺點而又令人喜愛的人物形象。他憨厚淳樸,能吃苦耐勞,對敵鬥爭從不屈服,是孫悟空斬妖除怪不可缺少的助手。但他貪饞好色,自私偷懶;對取經事業缺乏堅定性,一遇困難就要散夥回傢;嫉妒心強,好撥弄是非。他的小聰明具有一種憨厚本色的特點,作者對他弄巧成拙的嘲笑是一種善意的批評。唐僧是一個帶有濃厚封建士人氣質的人物,作者對他是批評多於肯定。他恪守宗教信條和封建禮教,乃至迂腐頑固,而又膽小懦弱,而且常常誤信讒言,顛倒是非,無理責罵和殘忍地處罰為取經事業建立瞭巨大功勛的孫悟空。唐僧由一個被歌頌的人物變成一個被諷刺嘲笑的對象,這一點是《西遊記》和傳統的取經故事很大的不同之處。

  《西遊記》在思想內容上還表現瞭佛法無邊的思想,宿命論觀念和因果報應思想,儒釋道三教合一的思想,以及以忠孝為主要內容的封建倫理道德觀念等。

  藝術成就 《西遊記》在藝術上有鮮明的特色,取得瞭傑出的成就。神性(幻想性)、人性(社會性)、物性(自然性)三者的有機結合,是《西遊記》人物塑造的一個突出特點。《西遊記》創造瞭神奇絢麗的神話世界,具有強烈的藝術魅力。天上地下,龍宮冥府,人物的活動有廣闊的天地,可以無拘無束地充分施展其超人的本領。情節生動、奇幻、曲折,表現瞭豐富大膽的藝術想象力。《西遊記》的語言生動流利,尤其是人物對話,富有鮮明個性和濃烈的生活氣息,表現出一種幽默詼諧的藝術情趣。吳承恩善於提煉人民生活中的口語,吸收它的新鮮有力的詞匯,利用它的富有變化的句法,加工成為一種優美的文學語言。

圖3 百回插圖本《西遊記》

  影響和版本 《西遊記》在中國小說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是明代神魔小說的傑出代表,同《三國演義》、《水滸傳》一樣,成為中國人民傢喻戶曉的古典小說名著。它問世以後即產生廣泛的影響。

  明清兩代,續作、補作《西遊記》的小說有多部出現,如明末董說撰的《西遊補》16回,明末無名氏撰的《續西遊記》100回,清初無名氏撰的《後西遊記》40回等。《西遊記》故事在清代還被改編為戲曲搬上舞臺,甚至還出現瞭《升平寶筏》那樣大型的連臺本戲。直到當代,《西遊記》故事仍然活躍在戲曲舞臺上,《三打白骨精》、《鬧天宮》、《芭蕉扇》等都是經常上演的劇目。電視連續劇《西遊記》更是廣大群眾喜愛的節目。

  現存《西遊記》最早的刊本是明萬歷二十年(1592)金陵唐氏世德堂《新刻出象宮板大字西遊記》,20卷100回(中國國傢圖書館藏有攝影膠卷)。隨後有萬歷三十一年(1603)書林揚閩齋刊本(藏日本內閣文庫)。又有明崇禎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100回,國內今存兩部,分別藏於中國國傢博物館和河南省圖書館;日本也有藏本,存內閣文庫;河南省中州書畫社有校補影印本。清代又出現多種版本,主要有清初刊本《西遊證道書》、康熙丙子(1696)刊本《西遊真詮》、乾隆戊辰(1748)晉省書業公記刊本《新說西遊記》、乾隆己巳(1749)其有堂刊本《新說西遊記》、嘉慶己卯(1819)護國庵刊本《西遊原旨》、道光己亥(1839)德馨堂刊本《通易西遊正旨》等。1954年作傢出版社排印本,即以明刊世德堂本為底本,參校清代各種刻本整理而成。198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又刊行二版,在初版基礎上,復以明崇禎間刊《李卓吾批評西遊記》本參校,並將初版據“書業公記”本增補的唐僧出身故事的第九回改作附錄,恢復世德堂本第9~12回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