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文學理論著作。劉勰撰。成書於南朝齊和帝中興元年至二年(501~502)間。劉勰(466?~539?)字彥和。祖籍東莞郡莒縣(今屬山東)。永嘉之亂,其先人遷京口(今江蘇鎮江),世居。劉勰入梁出仕,先後擔任和兼任過中軍臨川王蕭宏、南康王蕭績的記室,車騎倉曹參軍,太末(今浙江衢州)令,步兵校尉,東宮通事舍人等職。因兼任東宮通事舍人的時間較久,後世稱他為劉舍人。年輕時曾入上定林寺依靠名僧僧祐,相處十餘年。其間深研佛理,同時飽覽經史史百傢之書和文學作品,“深得文理”。經五六年努力寫成《文心雕龍》。除此作外,尚有《滅惑論》(《弘明集》卷八)和《梁建安王造剡山石城寺石像碑》(《會稽掇英總集》卷十六)兩篇保存下來。《文心雕龍》共10卷,50篇。原分上、下編,各25篇。全書包括4個重要方面。上編,從《原道》至《辨騷》5篇,是全書的綱領。核心是《原道》、《征聖》、《宗經》3篇,要求一切要本之於道,稽之於聖,宗之於經。從《明詩》到《書記》20篇,以“論文序筆”為中心,對各種文體源流及作傢、作品逐一進行研究和評價。以有韻文為對象的“論文”部分中,以《明詩》、《樂府》、《詮賦》等篇較重要;以無韻文為對象的“序筆”部分中,則以《史傳》、《諸子》、《論說》等篇意義較大。下編,從《神思》到《物色》的20篇(《時序》不計在內),以“剖情析采”為中心,重點研究有關創作過程中各個方面的問題,是創作論。《時序》、《才略》、《知音》、《程器》4篇,則主要是文學史論和批評鑒賞論。下編的這兩個部分,是全書最主要的精華所在。以上4個方面共49篇,加上最後一篇《序志》,敘述作者寫作此書的動機、態度、原則,共50篇。

  《文心雕龍》中雖然也有某些道傢和佛傢思想的影響,但構成它的文學思想綱領及核心的,則是儒傢思想。它認為先天地而生的“道”,是決定客觀世界一切變化的最終依據,“聖人”的著述就是根據“道心”創制而成的,是後世一切著作的最高典范,是理應遵循的唯一模式。這樣就使其著作蒙上瞭一層經學色彩,並帶來瞭許多理論上的局限。但在論述具體文學現象時,卻拋棄瞭經學傢的說教,對文學的特點、規律和創作、批評等都提出瞭許多精湛透辟的見解,富於獨創性。在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在文學史觀上,認為文學的發展變化,終歸要受到時代及社會政治生活的影響。所謂“時運交移,質文代變……歌謠文理,與世推移”(《時序》),把已往這一方面的理論提到瞭一個新的高度。在《通變》篇中,他提出瞭“通變”說。“通”就是繼承,通曉已往的“故實”,這樣才會“通則不乏”。同時又提倡大膽創新:“日新其業”,“趨時必果,乘機無怯”;並認為要創新就必須繼承,不然,“雖獲巧意,危敗亦多”。因此,隻有將“通”與“變”很好地結合起來,才能“騁無窮之路,飲不竭之源”(《通變》)、“參伍以相變,因革以為功”(《物色》),獲得長足健康的發展。

  《文心雕龍》對文學創作中的主客觀關系,在繼承前人遺產的基礎上,對之作瞭更為詳細而深入的論述。它既肯定瞭“雲霞雕色”、“草木賁華”之美,是一種“自然”的客觀存在,又十分重視創作主體即作傢的先天稟性、氣質、才能,以及後天的學習修養對文學創作的重要作用。主觀的“情”和客觀的“景”,是互相影響、滲透和轉化的,即“情以物興”和“物以情觀”(《詮賦》),“情以物遷,辭以情發”(《物色》),“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神思》)。認為作傢觀察外物,隻有帶著深摯的情感,並使外物染上強烈的感情色彩,藝術表現上才會有精巧的文采。《文心雕龍》對於物與我、情與景關系的論述,對唐代及唐以後有關這個問題的探討,有著重要而長遠的影響。

  《文心雕龍》十分強調情感在文學創作全過程中的作用。要求文學創作要“志思蓄憤,而吟詠情性”,主張“為情而造文”,反對“為文而造情”(《情采》)。認為創作構思為“情變所孕”(《神思》),結構是“按部整伍,以待情會”(《總術》),剪裁要求“設情以位體”(《鎔裁》),甚至作品的體裁、風格,也無不由強烈而真摯的感情起著重要的作用。全書涉及“情”的近40篇。

  《文心雕龍》對於風格和風骨也有深入的研討和論述。在《體性》篇中,劉勰繼承曹丕關於風格的意見,作瞭進一步的發揮,認為形成作傢風格的原因,有先天的才情、氣質的不同:“情性所鑠”;也有後天的學養和習染的殊異:“陶染所凝”。將各種不同的文章,分為四組八體,每一組各有正反兩體:“雅與奇反,奧與顯殊,繁與約舛;壯與輕乖”;但它們又互相聯系,“八體雖殊,會通合數,得其環中,則輻輳相成”。作者在這八體中參差演化,就會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在風格論的基礎上,劉勰特別標舉“風骨”。“風骨”一詞本是南朝品評人物精神面貌的專用術語。文學理論批評中的“風骨”一詞,正是從這裡引申出來的。關於“風骨”的見解,歷來歧義頗多,就其大要來看,“風”是要求文學作品要有較強的思想藝術感染力,即《詩大序》中的“風以動之”的“風”。“骨”則是要求表現上的剛健清新。

《文心雕龍》(明弘治十七年刻本,中國國傢圖書館藏)

  《文心雕龍》關於藝術想象,也有精辟的論述。繼承《文賦》關於這一問題的見解,作瞭進一步的論述和發揮。《神思》借用“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闕之下”這一成語,論述藝術想象超越時空限制的特點。但他又認為藝術想象並非凌虛蹈空而生的,它以“博見為饋貧之糧”的形象化的比喻,說明藝術想象的基礎隻能是客觀生活中的素材或原料。同時,它又提出“神與物遊”的重要觀點。“神與物遊”即指作傢在藝術想象的全過程中,始終離不開具體、感性的物象,兩者始終有機結合在一起,這正是形象思維的特點。《文心雕龍》還提出瞭“積學以儲寶,酌理以富才,研閱以窮照”等見解,強調藝術想象要有平日廣泛的積累和生活知識,這樣就為藝術想象的理論奠定瞭堅實的樸素唯物主義的基礎。《文心雕龍》繼《文賦》之後,關於藝術想象及形象思維的論述,對後世發生瞭重要的影響。關於文學創作,《文心雕龍》論述到的問題還有:文學的誇張、結構、剪裁、用事、修辭、含蓄和聲律等。在這些問題的論述中,同樣不乏精辟的創見,例如在《誇飾》中,《文心雕龍》不僅第一次提出瞭文學創作離不開必要的誇張,以使作者表現的事物更為突出,但他又主張誇而有節,反對誇張失實。

  《文心雕龍》中的《知音》篇是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上探討批評問題的較早的專篇文獻。它提出瞭批評的態度問題、批評傢的主觀修養問題、批評應該註意的方面等。有些論述雖然帶有經學傢的氣息,但不少論述都是較精辟的。例如關於批評態度問題,劉勰非常強調批評應該有全面的觀點。因為作傢的才能稟性不僅“修短殊用”、“難以求備”(《程器》);而且,由於文學創作從內容到形式都是豐富而多樣的,因此批評傢就不應“各執一隅之解,欲擬萬端之變”,否則就會出現“所謂‘東向而望,不見西墻’”的現象。又如對於批評傢,他特別強調廣博識見的重要性:“圓照之象,務先博觀。”並且提出瞭一個在後世非常出名的論斷:“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知音》)。認為任何批評中的真知灼見,隻能是建立在廣博的學識和閱歷基礎之上的。這些意見不僅對當時文人相輕的不良批評風尚具有積極的針砭意義,而且至今仍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於各種文章體裁、源流的闡述,也是《文心雕龍》的重要內容。劉勰的《文心雕龍》從第5篇《辨騷》起,到第25篇《書記》止,就成為中國現存的南朝時代關於文章體制和源流的唯一重要的著作,也是關於這一問題的重要的歷史文獻。例如在《明詩》篇中,它對自建安時代起到劉宋初年詩歌發展過程的論述,細致、中肯、精辟。

  《文心雕龍》雖然有不可避免的歷史局限性,如受“宗經”、“征聖”的消極影響,對當時正在興起的小說竟然不置一辭等,但這並不妨礙它成為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上一部體系嚴整、富於卓識的專著。它是一份十分寶貴的遺產,並受到世界上許多國傢學者的重視。

  在中國,對《文心雕龍》的研究、註釋、翻譯著述頗多。現存最早寫本為唐寫本殘卷(藏中國國傢圖書館)。以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元至正本為最早版本,並有《四部叢刊》影印明嘉靖本。通行本有清人黃叔琳本,今人范文瀾《文心雕龍註》、楊明照《文心雕龍校註》及《文心雕龍校註拾遺》、周振甫《文心雕龍註釋》、王利器《文心雕龍校證》等。研究著作有王元化《文心雕龍創作論》等。翻譯方面的著作也不少,如陸侃如、牟世金的《文心雕龍譯註》。

  

推薦書目

 范文瀾. 文心雕龍註.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58.

 楊明照. 文心雕龍校註拾遺.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