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時期以老莊思想為骨架,糅合儒傢經義以代替繁瑣的兩漢經學的一種哲學思潮。其討論的中心問題是本末有無,即宇宙最終存在的根據問題,亦即本體論的問題。

  產生及主要內容 東漢末年,統治集團分裂,社會危機日益尖銳。在意識形態上居於支配地位的儒傢思想開始動搖,今文經學和讖緯內容空虛荒誕,絲毫無助於社會政治問題的解決。帶有“自然”、“無為”的老莊思想開始抬頭。魏文帝時,劉劭著《人物物志》,以名傢、法傢立言而雜糅道傢思想,並把品鑒人物的一般原則提高到哲學高度進行探討。作為儒學根本的《周易》之學,此時由於拘執於象數十筮,義理隱晦,產生瞭對易學重新探討的需要。在這種社會政治、學術思想發展的背景下,出現瞭魏晉時期的玄學思潮。玄學的名稱最早見於《晉書·陸雲傳》,謂“雲(陸雲)本無玄學,自此談老殊進。”魏晉之際,玄學一詞並未廣泛流行,其含義是指立言與行事兩個方面,並多以立言玄妙,行事雅遠為玄遠曠達。“玄遠”,指遠離具體事物,專門討論“超言絕象”的本體論問題。因此,浮虛、玄虛、玄遠之學可通稱之為玄學。玄學傢又大多是當時的名士。他們以出身門第、容貌儀止和虛無玄遠的“清談”相標榜,成為一時風氣,即所謂“玄風”。一部分玄學傢主張毀棄禮法,但多數依然維護著封建的倫理觀念。

  在哲學上,主要以有無問題為中心,形成玄學上的貴無與崇有兩派。貴無派主張“以無為本”,認為萬有統一於一個共同的本體“道”或“無”,世界萬物之所以能夠存在,就是因為有這個本體,形形色色的宇宙萬物,都是這個本體的表現,即所謂“天地萬物皆以無為為本”。崇有派主張“自生而必體有”,反對貴無派“以無為本”的說法,認為“有”之所以發生,並非另外有一個東西使之成為“有”,而是萬物“自生”、“自有”,把宇宙的全體看成是由萬物自身所構成的,即所謂“始生者,自生也”,“總混群本,終極之道也”。

  發展階段 玄學的發展經歷瞭不同階段。按照東晉史傢袁宏的劃分,夏侯玄、何晏、王弼為正始名士;竹林七賢阮籍、嵇康、山濤、向秀、劉伶、阮咸、王戎為竹林名士;裴騝、王衍、庾兏、王承、阮修、衛玠、謝鯤為中朝(即西晉,往往特指元康年間)名士,將玄學劃分為三個階段。當代學者基本上承認這一劃法,但認為西晉玄學的代表人物應是裴騝和郭象,並提出東晉也自成一個階段。

  正始玄學(約240~249年)以王弼、何晏為代表,為玄學發展的第一階段,由漢末才性問題的討論演進到玄學本體論的范圍。何晏、王弼等祖述老莊,用道傢思想解釋《周易》。時人註重《老子》、《莊子》和《周易》,稱為“三玄”,是魏晉玄學傢最喜談論的著作。他們以為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是世界的本體,“有”為各種具體的存在物,是本體“無”的表現。王弼還從哲學上探討自然與名教(一般指以正名分、定尊卑為主要內容的封建禮教和道德規范)的關系,宣稱名教出於自然,尊卑名分是自然的必然結果,應當反映自然。何晏作《道德論》、《論語集解》,王弼註《周易》、《老子》,著《論語釋疑》,皆以道傢思想解釋儒傢經典,企圖齊一儒道,調和自然與名教的矛盾。王、何等玄學傢承襲東漢清議的風氣,就一些哲學問題問難析理,反復辯論,稱為“清談”,這是玄學發展的獨特方式。玄學傢的著作也多采用問答辯論的文體。王、何等人出自儒傢,身居顯位,而又寄托心神於老莊,顯示超脫世俗的姿態,既能辨護世傢大族放達生活的合理性,又能博得“高逸”的贊譽,所以玄學在短時間內蔚然成風。

  竹林玄學(約255~262年)以嵇康、阮籍為代表,為玄學發展的第二階段。在哲學上嵇、阮與向秀利用瞭王弼體系的內在矛盾分別發展瞭王弼“崇本息末”與“崇本舉末”的思想,使正始時期的玄學向兩個方面發展。嵇、阮崇尚自然,認為“自然”乃是宇宙本來的狀態,是一個有規律的和諧的統一整體,其中沒有任何矛盾沖突。而人類社會又是自然的一部分,也本應是一個無利害沖突的和諧整體。他們認為名教破壞瞭這種和諧狀態,因此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非湯武而薄周孔”。對司馬氏集團以名教掩飾政治上的腐敗極為不滿,否認自然與名教一致。向秀與嵇、阮相反,認為自然與名教不相矛盾,用“稱情”、“得性”解釋“自然”,提出“有生則有情,稱情則自然”的主張,認為人的欲望與自然“不得相外”。在有無關系上承認有一個“不生不死”的生物之本作為萬有生生化化的根據,但引進瞭“自生”、“自化”的概念,成為玄學發展中從王弼的貴無向裴騝、郭象的崇有過渡的中間環節。

  西晉玄學(約263~316年)以裴騝、郭象為代表,構成玄學發展的第三階段。這一時期,玄學仍朝兩個方向發展:一是嵇、阮“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想由貴無派發展到極端,使當時一些名士如阮瞻、王澄、謝鯤等人,繼承嵇、阮思想中頹廢的一面,嗜酒極欲,追求表面形跡上的放達。這種放浪形骸的拙劣模仿完全窒息瞭玄學貴無派在思想上的創造力,使它走向沒落。二是沿著向秀的思想發展為裴騝和郭象的崇有論哲學。裴騝(267~300),裴秀之子,作《崇有論》,指斥時弊,批評“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風氣,重新肯定名教的作用。哲學上提出“至無者無以能生,始生者自生也”的觀點,反對在萬有之外去尋找事物的本體,認為萬物是“自生而必體有”,沒有別的東西作為其存在的根據,從而完成瞭從貴無向崇有的過渡。郭象(252~312)進一步發展瞭裴騝的崇有論思想,提出“無不能生有”、“物各自造而無所待焉”等新的命題,並在萬物“自生”說的基礎上提出“獨化”的概念,把崇有論推向極端。

  東晉玄學(約317~420年)以張湛為代表,為玄學發展的第四個階段。這時司馬氏政權南遷,社會矛盾尖銳復雜,進一步導致思想上的空虛。因此超生死、得解脫的問題便成為玄學的中心內容。張湛註《列子》,綜合崇有、貴無學說,提出“群有以至虛為宗,萬品以終滅為驗”的思想,把世界和人生視為瞬息萬變,稍縱即逝,虛偽無常,主張采取“肆情任性”的縱欲主義人生觀,把玄學引入瞭絕境。這在政治上反映瞭門閥士族的沒落。東晉以後,玄佛合流,般若學各宗大都以玄學語言解釋佛經。因此,討論非有非無的佛學取代瞭討論本末有無的玄學,中國哲學的發展進入瞭一個新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