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早的對後代影響極大的一部字典。東漢許慎著。書成於和帝永元十二年(100),到安帝建光元年(121),遣子許沖上之於朝。

  自秦始皇焚《詩》、《書》百傢語以後,在西漢時期五經立於學宮的都是用隸書所寫的“今文經”,雖然用篆書古文所寫的“古文經”已開始出現,但一直為今文經傢所排斥,到東漢時期才盛行起來。古文經傢是有本之學,今文經傢不明古人造字的條例,根據隸書,隨意口說,荒謬不足信,所以許慎作《說文解字》一書,根據前代古文,,首創分析文字結構的方法和理論,一掃西漢東漢間今文讖諱的謬說。

  許慎在自敘裡陳述作書的旨趣說:“俗儒鄙夫翫其所習,蔽所希聞,不見通學,未嘗覩字例之條,怪舊藝,而善野言。……蓋非其不知而不問,人用己私,是非無正,巧說衺辭使天下學者疑。……今敘篆文,合以古籀,博采通人,至於小大信而有證,稽撰其說,將以理群類,解謬誤,曉學者,達神恉,分別部居,不相雜廁。”書中所收文字包括篆文(即小篆)、古文(壁中書)、籀文(大篆)、或體、俗體。“文字”通常是作為一個詞來用的。許慎在自敘裡說:“倉頡之初作書,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後形聲相益,即謂之字。字者言孳乳而浸(寖)多也。”“文”指的是整體象形表意的字,“字”指的是結體有表形表聲的合體字,所以他以“說文解字”為書名,後代常常簡稱為“說文”。

  《說文》是一部有嚴整體例的著作。全書以小篆為主體,分析字形結構,根據不同的偏旁,分立為514部,始於“一”部,終於“亥”部。本於五行傢言,認為萬物始於一,畢終於亥。凡字形偏旁或筆畫接近的字都歸於一部,舉偏旁居一部之首。部與部排列的順序大體以部首的筆畫和形體結構是否相近為準則,筆畫結構相近的就序列在一起。

  許書514部分為14篇,卷末敘目別為1篇,故為15篇。每部文字的排列主要本著3個原則:①文字在應用上的意思是屬於好的、善的列在前面,屬於貶義的、不好的意思的列在後面;②一部之內,屬於專名詞的列在前面,屬於普通事物名詞的列在後面。③一部之內的字,義類相近的序次在一起,以便尋檢。

  每一篆文之下先言義,後言形體結構,最後或說明讀若某。小篆之外,如有籀文、古文異體,則列其下,名為“重文”。全書共收篆文9353字,重文1163字。古書中所使用的文字大體具備,其中既有先秦所有的字,也有漢代新產生的字,為後代考查漢字發展的歷史提供極寶貴的材料。近代以來識別甲骨文、金文,如果沒有《說文解字》就難多瞭。因為有瞭許慎的書,所以現在得以讀通大量的甲骨卜辭和銅器銘文。

  許慎分析字形,根據相傳的“六書說”(見六書)。象形、指事由字形以見義。如說“氣,雲氣也,象形”,“丄,高也,此古文上,指事也。”會意、形聲則分別其組合成分,如“此,止也。從止從匕,匕即相比次也”。又“賞,賜有功也,從貝尚聲”。凡言“從某從某”或言“從某某”,都是會意字;凡言“從某某聲”的都是形聲字。書中也有會意兼形聲的,如“貧,財分少也,從貝從分,分亦聲”。也有言“從某某省聲”的,如“夜,舍也,天下休舍也,從夕,亦省聲”。許慎做瞭這些分析,對我們理解篆書的結構大有幫助,下而考察隸變也可以知道其來龍去脈,不知篆書形體,就難以明其音義。如“夜”之從夕從亦,“春”(萅)之從艸從日,屯聲,都從篆書演變成今體的。所以清代道光年間黃承吉說:“不有《說文》,勢必至今日舉一字而不知其為何聲,不知其為何義,甚至不知其屬何偏旁。”(《夢陔堂文集》卷二《字義起於右旁之聲說》)《說文》中的訓釋,或因形以說義,或取書傳中的古訓,燦然具備,雖為字書,實際也是一部極為重要的訓詁書。後代的字書都援引《說文》訓釋,以為典要。至於依照《說文》的偏旁分部來編排文字的,更多不可數。晉代呂忱的《字林》,梁代顧野王的《玉篇》,宋代司馬光等的《類篇》,下至明代梅膺祚的《字匯》,清代張玉書等的《康熙字典》等都按偏旁部首排列文字,惟部首多寡有不同而已。直至現代所編的字典辭書也要應用部首檢字的方法。由此可見《說文》一書在中國字典學史上地位之重要。

  《說文》在唐代雖然傳習不廢,但善寫篆書的不多。代宗大歷年間李陽冰善於規摹李斯小篆,並刊定《說文》,修正筆法,而臆說頗多。到南唐時徐鉉、徐鍇兄弟二人精究《說文》,徐鍇作註,名為《說文解字系傳》,凡40卷,詳解許書,並糾正陽冰之誤。南唐亡,徐鉉入宋,於宋太宗雍熙初奉詔校定“說文”。將原書15卷各分上下。《說文》傳本舊有後人所加音讀,互有異同,徐鉉改用唐代孫愐《唐韻》反切為定。經傳古籍通用字有不見於《說文》的也作為“新附字”增入。書成奏上,由國子監雕板傳佈。今日所見《說文》,除《說文解字系傳》外,有徐鉉校定本(圖1)。徐鉉本通稱大徐本,徐鍇本通稱小徐本。兩本文字的次第略有不同。大徐本有《四部叢刊》影印宋本。原本為汲古閣書,後歸王昶,又歸陸心源,今歸日本東京靜嘉堂文庫。大徐宋本還有清代覆刻本,以孫星衍《平津館叢書》原刻本訛字較少。同治間番禺陳昌治覆刻孫星衍本改為一篆一行,檢索最便,有中華書局影印本,並附有索引。徐鍇書除《四部叢刊》影印述古堂抄本外,以清代祁嶲藻翻刻影宋本最善。

圖1 徐鉉校本《說文解字》

  《說文》尚有唐寫本木部殘卷一卷,存188字,清同治間莫友芝曾覆刻傳世,並加箋識案語,名為《唐寫本說文解字木部箋異》(圖2)。原件現藏日本大阪杏雨書屋。另又有口部數字,也是唐本,似為日人摹本。以木部殘卷而論,勝於大徐本處甚多。又徐鍇編有《說文解字韻譜》一書,按唐本《切韻》韻次編排《說文》文字,徐鉉又按唐代李舟《切韻》改訂。意旨在於取便檢查,稍具訓詁而已。南宋時,李燾又有《說文解字五音韻譜》,依據宋代韻書編列,始“東”終“法”。三種韻譜都有傳刻本。

圖2 《仿唐寫本說文解字》

  《說文》中保存大量古字古義,為研究古代典籍和研究古文字必讀之書。清代漢學昌盛,學者對《說文》最為重視。有的校勘《說文》,有的為《說文》作註,有的研討《說文》的體例以及書中的引經、讀若之類,著作如林,紛然並陳,知名的不下百餘種。其中最著稱的有段玉裁的《說文解字註》,桂馥的《說文解字義證》,王筠的《說文句讀》,朱駿聲的《說文通訓定聲》四傢。

  段玉裁從校勘刻本文字,考究許書體例入手,對全書詳加註解,引據經傳詮釋許說,以許慎所加字義為字之本義,進而推衍其引申義、假借義,並定其古韻部屬。考證詳明,博大精深,創見極多,但也不免有武斷處。

  桂馥的《義證》意在證明許說,首先博引群書詁訓,或數義,或十餘義,依次序列,兼收詳載,不加案斷,供學者參訂。然後別起,解說許書原文,厘訂二徐訛誤,資料豐富,條理秩如,極便參考。

  王筠的《句讀》在段、桂兩傢之後,就以段、桂所註和其他學者所論博觀約取,取其精當處錄出,而又略有增易更正,以便學者誦習。王筠又作有《說文釋例》一書,專為解釋許書體例而作。

  朱駿聲的《說文通訓定聲》改變編排方法,以古韻十八部為綱領,同部的按不同諧聲聲旁分別排列,聲旁相同的字順序列在一起,改換瞭《說文》原本的次序,除解說許慎的訓釋以外,旁及字義的引申和假借,並且在許書原有的文字之外另附漢魏以前書中所見的字,以當補闕。

  這四傢的書各有特點,對文字學和訓詁學都有極大的貢獻。清人研究《說文》的著述極多。近代丁福保曾搜集所有關於《說文》的著述,不論卷帙多寡,匯總集為一書,名為《說文解字詁林》,舉一字而眾註俱在,極便研究。正編之外又有續編,搜羅不遺餘力,瑯玕珠玉,巨細不遺,可以說是許學淵海瞭。(見彩圖)

五代徐鍇《說文解字系傳》(小學匯函本)

中國最早的一部字典,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平津館從書本)

桂馥設計的《說文》系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