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戲曲劇本為依據,以戲曲演員表演為主體,運用和組織各種藝術手段,創造完整的戲曲舞臺演出的藝術。它是把文學劇本所描寫的形象運用舞臺藝術的特殊手段,創造性地體現為舞臺演出的形象,並力求使舞臺演出形象具有鮮明的審美感染力和完美的整體感。

  戲曲導演的歷史傳統 哪裡有演劇活動,哪裡便有導演藝術。然而過去的戲曲班社,沒有專門的導演職稱和職務。導演的部分功能,主要是由會戲多、經驗驗廣的演員、鼓師、教戲師傅或“抱總講”先生,通過“攢戲”和“說戲”的方式來實現的。攢戲,即“搭架子”,根據劇本和人物的需要,按照傳統程式的一般規律,大體上設計出演員的上、下場式和主要場面的調度、身段以及鑼鼓點子等,至於更細致的表演,則由演員去考慮。

  “導演”這一術語是從話劇引進的。見於文字記載的,有1925年周信芳在演出《漢劉邦》時,廣告上打出瞭“周信芳君主編導演兩大本漢史破天荒文武機關好戲”的宣傳語。30年代後期到40年代,由導演組織排戲的創作方式和具有現代意義的導演在某些劇團和劇目的創作中相繼出現。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各大劇院、劇團相繼設置瞭專職導演,並逐漸形成瞭由導演組織和指導排戲的風氣。

  戲曲導演的職能與特點 作為創造完整的戲劇舞臺演出的藝術,戲曲導演的職能和其他的導演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不同的戲劇樣式,各有不同的表現形式、舞臺體制乃至美學觀念,所以,在履行職能時,又有著自己的獨特性。對文學劇本進行再創造是他的首要職能。但他的創作活動又不僅僅是給文學劇本以完全客觀的舞臺解釋,更不是簡單的形象直譯和圖解,而是要根據自己對生活的體驗和認識,運用與作者不同的藝術手段和表現方法,對劇本中的文學形象進行一番新的創造,使其成為一種具有新的審美價值的舞臺上的藝術形象。戲曲導演既重視劇本的思想內涵,又非常看重劇本的舞臺性,對其是否符合戲曲表現形式的規范和能否充分發揮戲曲表演藝術的特長,有著更為嚴格的要求。在具體的藝術構思中,不僅註重自身對劇本的獨特理解和解釋,而且要更善於發揮戲曲的藝術表現力,用唱念做打等藝術手段和表演細節去豐富、深化和發展文學劇本的內容與形象。在戲曲舞臺上,並不一般地去表現舞臺事件以及人物在事件中的行動過程,而是著重去表現人物對所發生的事件的一系列細致的思想感情活動和內在態度。因此,凡是能突出人物內心活動的行動,都要濃墨重彩,精雕細刻,特別是內心沖突最激烈、情感蘊積最豐富的瞬間,更要作為人物形象的亮點和技巧安排的黃金點去著意處理,精心營造,或通過唱念,或化為舞蹈動作予以渲染和表現,使劇本看似單薄的地方變得更加豐滿,看似偶然的地方能化作必然。戲曲導演這種構思活動與劇作者的創作活動常常會呈現為相互滲透、相互交織的狀態。比如,有些劇作者在動筆之前,往往要先與導演就舞臺處理的設想以及演員技巧的發揮等問題進行磋商,然後才動筆。而有些劇本甚至就是在導演的直接參與下創作,在排演中不斷修改完成的。即使那些已經完成的文學本,到瞭導演手裡,往往也要對其作出相當的改動,其主要目的也是為瞭強化舞臺性,充分發揮唱念做打等藝術手段的能動作用和戲曲藝術的獨特魅力。

  幫助和指導演員的形象創造是他的又一項工作職能。演員是戲劇演出的主體和基礎,導演要在舞臺上創造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隻有通過演員的表演才能實現。

  有經驗的導演總是十分尊重演員的創造性,並善於調動和利用演員的創造性,來啟迪、豐富和發展自己的構思。梅蘭芳在排演《穆桂英掛帥》時,就明確提出過這一點,他說:“導演要作全劇的設計,應該有他自己的主張,但主觀不宜太深,最好是在重視傳統、熟悉傳統的基礎上進行創造,也讓演員有發揮本能的機會,發現瞭問題,及時幫助、解決,有時候演員並不按照導演的意思去做而做得好,導演不妨放棄原有企圖,這樣就能形成導演和演員之間相互啟發,集體的力量,比個人的智慧大得多。”戲曲演員不僅是一個創造者,而且還是帶著技術特長和流派風格來參加創作的,這也是構成戲曲演出的獨特的審美價值的一項重要因素。這種具有鮮明的演員個性特征的戲劇形式和審美特點,對導演如何運用好演員這一創作手段,也提出瞭更高的要求。

  在形態上,戲曲演員的表演又是一種唱念做打與音樂伴奏嚴密配合,“鑼鼓能打得下去,演員能動得起來”的具有嚴格技術規范的歌舞化形式。它必須按照舞臺的特殊規律,予以精心設計方能實現。一般說來,總是先從搭架子開始,對唱腔、基本的舞臺調度和舞蹈動作先設計出一個大體的圖譜,為人物先立起一個相對成形的物化基礎,然後,才在進一步的排演實踐中,通過由外向內的內外相互結合的細致排練,不斷調整、深化和豐富演員對角色的認識和體驗,並不斷用角色的內心世界去繼續充實和修訂外在的表現形式,以求最後達到賦予靈魂,活以血肉,體驗與表現,內與外相互統一的完美結果。因此,他不僅要熟悉、理解現實生活中的各種事物,積累豐富的生活材料,更要熟悉舞臺上的生活和構造這種生活的各種形象手段,掌握唱念做打的表現性能和運用方法。唯有如此,才能在把握角色的前提下,有效地幫助和指導演員創造好角色。

  充分發揮舞臺演出的整體功能是導演的另一項重要職能。戲曲是一種形態特殊的綜合藝術。從形式上講,它主要包括演員的表演、音樂和舞臺美術三個方面。而表演又分唱念做打等不同形式;音樂則有“文場”、“武場”等區別。任何一出戲的演出,都離不開這些因素不同程度的共同參與,都需要導演把這些不同類型的和復雜的因素組合成一種完整的結構,並通過各種藝術手段的相互作用、相輔相成的運動,產生出一種新的藝術語匯,為表現場景的內涵和意蘊服務,演出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從本質上講,戲曲也是一種音樂化瞭的戲劇。在整個演出的構成中,音樂不僅是表現人物內心世界和營造舞臺氣氛的重要手段,而且在統一舞臺節奏、協調各種藝術手段乃至生發全劇意蘊方面也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無論是唱念做打之間的銜接與過渡,或是演員與演員之間的配合,還是表演與燈光佈景的變化關系,甚至整個戲的演出結構也要受到音樂的制約。正因為如此,戲曲導演在制訂排演本時,便要考慮到全劇的音樂特別是唱段的安排和佈局問題。在不斷的排練中,使整個舞臺形象的構成,逐漸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隨著時代的變化,現代舞臺技術的發展,舞臺上的表現手段越來越豐富。在這種情況下,戲曲導演所追求的是:一方面要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現代舞臺技術,去組織更多、更新的舞臺語匯,以擴展整體構成的戲劇功能和表現力;另一方面又要保持和發揚“京劇首先是演員的藝術”的傳統美學特色,這也是今天的導演藝術傢們正在不斷實踐、不斷探索的新課題。

  戲曲導演的形象構思與獨特的時空觀念 不同戲劇樣式的導演,在形象構思時會有各自不同的感受和知覺方式。戲曲是一種“以歌舞演故事”的特殊的戲劇形式,具有明顯的程式性,故戲曲導演形象構思的最顯著特點,是歌舞化、規范化的形象思維和知覺方式。在他們的內心視象中,一切戲劇動作都是以具有鮮明的程式化特點即唱念做打出現的。很難做到像話劇、電影那樣,直接從生活中去吸收、加工大量的藝術語匯,而且,不管有意無意,都要首先依賴自己所掌握的那些長期積累下來的程式語匯去進行形象的構思活動。程式化不隻是在戲曲中客觀存在的一種現象,同時也是京劇藝術的重要美學特色之一。不借重程式,不把人物的行動概括為具有程式意味的藝術處理,舞臺上的人物形象就很難有那麼鮮明而獨特的藝術色彩。在形象構思的過程中,京劇導演同樣也是註重從生活出發的,要觀察生活、體驗生活,特別是優秀的導演,更善於用生活去化解程式,使程式變得更加靈動和生活化,更善於從生活中去提煉和創造新的程式化的藝術語匯,以豐富戲曲的表現力。

  戲曲獨特的時、空觀念,也使導演的形象構思顯示出瞭與其他戲劇樣式的導演不盡相同的特點。戲曲舞臺上,人物所生活的物質環境,主要是通過演員的虛擬表演來體現的,應該說,它基本上是一種虛擬的環境。而且,即便是這種虛擬的環境,也隻有在與戲劇沖突、人物行動發生緊密的聯系時,才會被具體地強調出來。舞臺上的具體時間概念和時間的流動,也是在特定情境的需要下,才被表現和強調出來的。這種虛擬的時間和空間,不是對環境的客觀摹擬,而是以人物的內心反應和感受為依據的表現。這種虛擬化、主觀化的時、空觀念,與其上下場的結構方式,相互依托,便形成瞭舞臺時、空更加靈活自由的特點。時間可以“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空間既可以相對固定,又可以流動,還可以出現雙重或多重空間。所以,戲曲導演構思舞臺形象,不是每時每刻都考慮人物所處的物質環境的具象表現,隻有在這物質環境與人物的行動發生關系時,才去作具體的構想。這種構想也不一定是全景式的,往往隻具有組織動作的局部意義。更主要的是,這種構想常常是從劇中人的視角產生的,也可以說更多的是一種氛圍性空間、體驗性空間。這種既入乎其內又超乎其外的時空視點,無疑為戲曲導演的形象構思提供瞭更大的自由,但同時也帶來需要特別解決的問題。

  戲曲特殊的觀眾意識,對導演形象構思的影響也是不容忽視的。戲曲坦白承認自己是為觀眾演戲。因而,戲曲導演為觀眾的考慮就不像寫實的戲劇那樣,一定要把它隱藏到生活表象的背後,使其變成一種不經意的行為,而是敢於作出超脫生活真實的特意安排。在戲曲導演的心目中,觀眾不僅是接受者,而且還是形象創造的合作者。因此,在構思舞臺形象時,總要充分估計和調動觀眾的生活經驗與心理感受,並把這一切自覺地納入到舞臺形象的構成中去,使觀眾的參與也成為形象構成的一種重要因素。虛擬表演也好,時空靈活自由也好,一切導演手法的運用,都是建立在激發觀眾想象、調動觀眾審美經驗的基礎上的,都是通過觀眾的想象、理解等心理活動的補充、豐富和支持,才最終實現其完整的藝術效果。唯其如此,他們的構思才顯得那麼大膽、豐富。與此同時,戲曲導演還非常重視觀眾的情感態度,往往要有意識地把觀眾的情感態度納入形象構成中來,或是直接為觀眾的情感宣泄與釋放,安排必要的契機和適當的時間空間。至於在整出戲的演出中,哪裡要鋪墊好,“叼”觀眾一口,哪裡要定一下,為觀眾的掌聲留出空檔,也就是行話中說的“點得醒,定得住”,有經驗的導演也都是要在構思中作出著意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