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雪萊

  英國詩人。1792年生於蘇塞克斯郡。這時期英國詩歌的創作,在一批青年詩人手裏,經歷瞭一場革命:抗議代替瞭因襲,抒情代替瞭說教,恣肆代替瞭拘謹。雪萊便是這些讚美革命、抨擊傳統的浪漫派詩人之一。他出生於鄉村地主傢庭。祖祖父是男爵,父親依附輝格黨當瞭議員。雪萊6歲學拉丁文,10至12歲在賽恩學館學習算學、拉丁文、法文、地理、天文,聽化學和物理的講演。1804年進入伊頓公學,繼續學習法文和德文。

  1809年,他和一個朋友合寫長詩《流浪的猶太人》(未出版),他自己寫瞭傳奇故事《柴斯特羅齊》和《聖安爾溫》,還與他妹妹合寫瞭一部詩集。1810年10月進入牛津大學。曾寫瞭一篇哲學論文《無神論的必要性》,自費出版。這篇頗具挑戰性的文章,純從理性上探討神的存在問題,分析瞭信神與不信神的論據,結論是“信神無據”,無神論是必要的。1811年2月,《無神論的必要性》在牛津的書店出現,被一位教士發現,立即逼著書店老板燒毀。一位教授接到雪萊寄給他的書,急忙趕到學校質詢。3月,雪萊被開除出校。父親要他認錯,他加以拒絕。他見棄於傢庭,隻好暫住倫敦。這時,一個同樣也受到傢庭壓力的姑娘、雪萊妹妹的朋友海裡靄·威斯佈魯克,請求雪萊的保護,並願意和他出走。雪萊出於同情表示同意。1811年8月,在離開牛津以後5個月,雪萊和海裡靄出走,在愛丁堡結婚。

  頑固的父親停止對雪萊的接濟,造成他生活的困難。但這沒有挫傷他的革命的銳氣。1812年2月,他和海裡靄渡海到瞭宗教和民族矛盾交織的愛爾蘭。愛爾蘭長期受英國政府的壓迫,曾在法國革命的影響下發動反叛,遭到鎮壓。總是同情弱小的雪萊,出發前就準備瞭《告愛爾蘭人民書》,到達都柏林以後,他自費印刷並在街道散發。在這封公開信中,雪萊主張戒酒、濟貧、讀書、討論,做有道德有智慧的人,以博得國際的尊敬和支持,取得民族自由和宗教解放。

雪萊在牛津大學時的宿舍

  1812年7月,一個素不相識的出版商因為出版托馬斯·派恩鼓吹人權的著作《人權》而被拘捕,雪萊寫信給起訴檢察官愛倫勃羅勛爵,為出版自由提出申辯。9月,雪萊到北威爾士的特裡馬德克村,為當地修築一條圍海造田的長堤發起募捐。這表明雪萊忠於理想,並力求以行動去實現理想。

  這時,雪萊讀瞭威廉·葛德文的《社會正義》一書,這是當時在英國思想界極有影響的一本鼓動社會改革的著作。它批判現社會,提出瞭未來社會的設想。中心思想是通過教育改革社會,有教育的人律己從嚴,不損公利己。刑罰制度應該改革;在已經不存在愛情的情況下還硬要維持夫婦關系,這種婚姻制度是不能容忍的枷鎖。雪萊一生抨擊不合理的社會制度,但主張用教育手段改革社會,又主張純潔的自由的愛情,都是受葛德文的影響。

  1814年6月,雪萊訪問葛德文,並和他的17歲的女兒瑪麗成為朋友。瑪麗對雪萊產生瞭愛情。葛德文與海裡靄都表示反對。1814年7月27日,雪萊與瑪麗出奔瑞士。6個星期後又回到英國。

雪萊紀念碑塑像

  1815年1月,雪萊的祖父去世。雪萊的父親確定雪萊每年得津貼一千英鎊,同時償還瞭雪萊歷年在外的欠債。從這年秋季起,雪萊逐漸進入創作的盛年。1816年5月到瑞士,初識拜倫,兩人住日內瓦湖畔,駕小艇互訪。9月,雪萊回英國。12月,海裡靄溺死在倫敦海德公園河中。1818年3月,雪萊最後離開英國前往意大利,和拜倫同住地中海濱,一起泛舟,騎馬,射擊,談詩。雪萊佩服拜倫詩才豪放,拜倫愛雪萊純潔無邪。1822年7月8日,雪萊與友人駕帆船從萊格亨港返回萊裡奇港住所,出海後不久,暴風突起,舟沉身死。10天後,屍體在海濱發現。拜倫參與瞭火化。骨灰葬羅馬新教徒公墓。

  雪萊最早一首長詩是他在1813年21歲時自印出版的《仙後麥佈》。在詩裡仙後使用仙法請少女伊昂珊和她駕車出遊,縱覽宇宙的星系,俯看地上螞蟻般的人群。仙後對人間事物進行評論,作為對伊昂珊(雪萊有一個女兒也叫伊昂珊)的教育。

  雪萊在詩中譴責基督教,認為它挑起人們的爭吵和仇恨。他反對買賣制度,在它之下,甚至愛情也可以買賣。他憎恨現有的財富分配,認為除瞭人的勞動以外不存在財富。雪萊還認為世界永恒,有惡,也有治惡之方。正是在流離荒亂之年,有大智大勇出現。這種把人類的希望寄托於大智大勇的思想,也表現在雪萊另一首詩《萊昂和西絲娜》(1817)之中。這首詩寫在法國革命遭受挫折、君主復辟之後不久,旨在鼓舞革命的信心。詩又名《伊斯蘭的反叛》,主題是對舊勢力的反抗。萊昂和西絲娜是神話裡的一對情侶,為瞭理想,在一個名叫“黃金的邦國”裡造瞭反。造反者起初取得勝利,趕走瞭暴君,不久暴君反攻得手,萊昂被放在烈火中焚燒,西絲娜趕到要求與萊昂一起死在火中。接著,火中發出巨響,大煙球猛嘯著卷走瞭柴堆以及暴君和他的臣下。萊昂和西絲娜漫遊在長河之上,深深懂得大智大勇在地面上不易被人發現,卻能經受變幻,以最美的形式存在下去。雪萊以這一結尾表達對法國革命和人類解放的信心。

雪萊手跡

  1818年年底,雪萊從英國到意大利居住,從陽光淡薄的島國進入明媚溫麗的地中海,經常以雲彩、山花、流水、飛鳥入詩。羅馬的碧藍的天、怒放的春花和醉人的春意,觸發瞭他巨大的創作熱情。他接連完成瞭三幕詩劇,後來又增寫瞭第四幕,這便是《解放瞭的普羅米修斯》。詩劇的特點是為普羅米修斯立瞭新的形象,從一個與天神宙斯妥協者變成不屈的鬥士。古希臘悲劇傢埃斯庫羅斯寫過與此有關的兩個劇,一寫普羅米修斯因從天上偷火給人類。被宙斯鎖在鷹鴟難越的山嶺;又一寫普羅米修斯與宙斯妥協而釋放。雪萊在他所寫的《解放瞭的普羅米修斯》的序言中說:“如果我以埃斯庫羅斯為藍本,充其量也不過使他失傳的劇本再傳於世而已。”而這樣做無異是和希臘名悲劇傢一爭高下,這是他不願做的。他真正的理由是:“我不願意叫一個類造福者與一個人類壓迫者和解。”雪萊一生就是對人類任何形式的壓迫進行鬥爭,他的普羅米修斯體現瞭這一鬥爭精神。

  在雪萊的詩劇裡,鎖在懸崖的普羅米修斯每天有天鷹咬他的心(古神話說咬他的肝),歷3,000年。他不悲泣,也不向宙斯(雪萊詩裡用拉丁神名尤皮特)求饒。他深信尤皮特的末日終將來到。在詩劇的第三幕裡,除惡之神乘時辰之車向尤皮特皇座駛去,尤皮特劫數已到,沉入地獄,普羅米修斯也得解放。世界變為“平等,不分等級,不分種族,不分國傢,不需惶恐,不需官階,不需有誰稱王”。

  雪萊的這個劇有繼承也有創新。詩劇裡的除惡之神,名叫竇木蒿根。他是公元4世紀神話中的神,雪萊用他來補充古典的神話。詩劇繼承瞭希臘悲劇的特點。第一幕開場,普羅米修斯用大段的無韻詩申述3,000年的折磨,接著有高山之神、泉水之神、空氣之神、旋風之神等,以有韻詩申述90萬年的滄桑,形成一種宇宙的悲涼;第四幕全是有韻的歌唱,精靈,鬼靈,時辰之神,地球之神,月亮之神,或對唱,或半合唱,最後是全體(包括竇木蒿根)大合唱,普天同慶解放。這詩劇是一個近代詩人融合希臘形式和現代革命思潮的傑作。

  1819年完成的還有五幕悲劇《欽契一傢》。劇用無韻詩寫成,句子輕快,幾乎全是白話。劇本所根據的是16世紀末在意大利發生的一件案子。擁有宮室莊園的欽契伯爵,是教皇的寵信。他暴戾成性,害死兒子,強奸女兒,卻以金幣與葡萄園賄賂教皇,得以無事。女兒忍無可忍,雇用刺客殺死欽契,被處死刑。雪萊寫欽契的狂暴,同時又寫他對天主教的虔誠,“對他來講,宗教是狂熱的行動,是一種逃避,不是一種制約”。女兒受辱,但繼母仍想用宗教感動欽契,毫無效果,女兒隻好請刺客殺死欽契。法官判女兒無罪,但教皇堅持處死。欽契的女兒是獸性與教會權勢結合下的犧牲者,是一個悲劇人物。這是雪萊寫劇的用意。

  1819年8月,曼徹斯特六萬群眾集會,要求取消禍害民生的“谷物法”。騎兵沖入密集的人群,死傷600人。雪萊在意大利聽到暴行的消息,寫詩抗議。最長的一首是《暴政的行列》。行列為首的是謀殺、欺詐、虛偽以及其他破壞者,最後是暴政,額上寫著“我乃上帝,人王,法律”。行列象征對人民的鎮壓,反動政府的內閣大員在行列之首。雪萊在詩裡有意使用短句和勞動人民能懂的語言,要勞動人民認識到自己的力量,兩次發出戰鬥的號召:“睡獅起來!千千萬萬就打不敗!抖掉你毛發上一顆顆宿露,抖掉你身上一段段鎖鏈,我們人多,他們不過幾個!”雪萊為瞭支持英國人民的抗議運動而寫的詩還有《致英國人之歌》、《1819年的英格蘭》和《致自由主張者的頌歌》。這些詩中的名句,成為後來勞工運動如憲章運動中傳誦的歌詞。

  還在1819年,雪萊寫瞭著名的《西風頌》。全詩五節,第1、2、3節寫西風掃落葉,播種子,驅散亂雲,放釋雷雨,把地中海從夏天的沉睡中吹醒,讓大西洋塗上莊嚴秋色;第4節寫詩人希望和西風一樣不受羈絆,迅猛,卑視一切;第5節是詩人的囑咐:

 願你從我的唇間吹出醒世的警號,

 西風喲,如果冬天已經來到,春天還會遙遠?

  從1820年起直至生命終止的兩年半中,雪萊寫瞭不少歌頌南歐民族革命的詩,如:《那不勒斯頌》,《自由》,《自由頌》,都是贊美民族自由的詩。抒情的創作有《雲》(“我從大海江河取水,給口渴的花兒帶來一陣好雨。”),《致雲雀》(“翱翔以歌唱,歌唱復翱翔”),《致月亮》(“你蒼白的臉,可是因為攀九天太累?”),還有一首仿佛預感死期將至的《悲歌》(“生乎,世乎,時乎,歲月不我予乎?”)。這個時期的較長的詩有《阿多尼斯》和抒情詩劇《希臘》。《阿多尼斯》是紀念詩人濟慈而寫的哀詩。《希臘》寫當時侵占希臘的土耳其國君穆罕默德對1821年希臘各地人民起義的惶恐,以暴君下臺、人民贏得自由而結束。雪萊的最後一篇詩作是《生命的勝利行列》,它似乎要寫從文藝復興到18世紀啟蒙時期的人生理想,但隻寫瞭504多行,沒有完成。

雪萊故居菲爾德莊園

《雪萊傳》中譯本封面

  雪萊的散文,和他的詩一樣,也具有明快的節奏。我們在雪萊的詩中看到他是個哲學傢,他的散文創作裡又看到他的詩一樣的激情。文評傢說《告愛爾蘭人民書》中有的段落可以很容易排成無韻詩。雪萊的許多記述瑞士、意大利景物的書信,讀來象散文詩。

  長篇論文《詩之辯護》寫於1821年,1840年出版。當時,雪萊在英國的一位素所敬重的朋友托馬斯·皮科克寫瞭一本書,名為《詩的四個時期》,論述詩在古今文學中不同的地位。皮科克認為,詩在原始社會能起教育作用,但是隨著人類文明的進程,詩在理性占上風的社會裡已不適時需。雪萊為此在《詩之辯護》中溫和地批判瞭皮科克的見解。這篇文章雪萊預備寫三部分,但隻寫瞭第一部分。

  雪萊給詩的定義是:“生命的形象表達在永恒的真理中的是詩。”又說:“詩是最美最善的思想在最善最美的時刻。”“靈感之不可解者,詩人是解釋者;未來之昭示於現時者,詩人是鏡子,顯出其巨大的形象;詩人的詩句,足以表示詩人自己並不理解的意思;詩人吹響進攻的軍號,具有詩人自己所不體會的感召力;詩人的力量,不為他人所左右,而能左右他人。詩人是世界的立法者,雖然無立法者的稱號。”正因為雪萊認為詩和詩人具有這些積極的作用,他不同意詩的作用昔勝於今的觀點。他認為,現在英國文學幾乎可以說經歷瞭新生。思想不高尚的人,對同時代人心懷妒忌,貶低其成就,但當前是才智俊發的時代,終將為後世所承認。目前的哲學傢和文學傢將遠勝過英國17世紀中葉的革命結束以後所出現的哲學傢和文學傢。在這裡,雪萊肯定瞭詩人的社會作用,肯定瞭他同時代的詩人的歷史貢獻,肯定瞭進步的歷史觀點,而這時卻正是法國革命處於低潮,歐洲思想界異常沉悶的時候。

  雪萊最完整的作品集是10卷本《珀西·比希·雪萊全集》,1926至1930年出版,殷本和佩克合編。此書特點是詩、散文、書信及少年習作都盡量羅致。雪萊最詳細的傳記是兩卷本《雪萊》,作者懷特,1940年出版,此書的特點是歷史資料翔實,附有詳細索引。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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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White,Shelly, N,Y.,1947.

 K.N.Cameron,The Young Shelley, N. Y.,1951.

 K.N.Cameron,Shelley: The Golden years,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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