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溫病的歷史進程中形成的中醫學術流派。溫病是對應於傷寒而言的一類外感急性熱病,其病因病機與傷寒迥異。溫病可見於《難經·五十八難》:“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這裏所指溫病是多種外感熱病中的一種,不完全等同於後世所說的溫病。宋代以前,關於溫病的證治是在傷寒學說中研究闡發的。後世所稱溫病,指的是起病較急,熱象較盛,傳變較快,容易化燥傷陰的外感熱病,是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暑溫、伏暑、濕溫、溫瘧、秋燥、伏氣溫病等多種病證的統統稱。

  自晉唐以迄兩宋金元時期,有關溫病的臨床證治,尚處於積累經驗的階段,對溫病的理論研究,則依附於傷寒、河間等學派的學說之中。晉代王叔和編次的《傷寒論》,已提到伏氣溫病的概念,梁代陶弘景編撰的《肘後百一方》亦載有“傷寒、時氣、溫疫三名同一種耳……其年歲中有癘氣兼挾鬼毒相註,名為溫病”。指出瞭溫病病因及可傳染性。唐代孫思邈《千金翼方》“傷寒雜治方”中,兼收有時行病毒、傷寒熱毒、碗豆瘡等。在治則及用藥傾向方面,晉唐醫籍如《肘後方》、《小品方》、《深師方》、《千金方》等論治溫病,已多用寒涼藥物如梔子、黃芩、知母、玄參、石膏等,並體現出清熱解毒,滋陰生津等多種治則。宋代傷寒學派的名醫龐安時在《傷寒總病論》中提出溫病雖與六經有關,卻不可“一例作傷寒看”。此外,還有一些醫傢也或多或少地認識到溫病與傷寒的差別,但由於經驗積累的不足和理論上的認識還不夠深入,因此一直未形成系統的獨立的學說。

  金元時期的河間學派在溫病發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自劉河間倡“熱病隻能作熱治,不能從寒醫”之說,其門人馬宗素《傷寒醫鑒》、鎦洪《傷寒心要》、常德《傷寒正統》對此大加闡揚,認為治熱之法惟表裡二途,力主寒涼藥物發表攻裡的優點,從而形成“寒涼派”。此後元末明初王履《傷寒溯洄集》中,亦提到溫病“感天地惡毒之氣”,“溫暑及時行寒疫、溫瘧、風溫、溫毒、溫疫等,決不可以傷寒六經諸病通治”。此時對外感熱病診治通行的說法是:“外感宗仲景,熱病用河間”,表明外感傷寒和溫熱病的治療已逐漸分離。事實上河間學派是溫病學派的先驅。

  明代末年,溫熱病流行,諸醫用傷寒治法不效,這醫學上的新問題促進瞭溫病學說在理論上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吳又可在實踐基礎上,指出當時流行的是溫疫,而非傷寒;按疫施治,大獲奇效。於是他撰成《溫疫論》,提出溫疫是一種“異氣”(即戾氣)所感。他對戾氣所入之門(口鼻)、所受之處(客居膜原)及特殊的傳變途徑均有論述。他主張溫疫與傷寒應嚴格區分,治法當以疏利(疏達膜原)和分消(祛邪逐穢)為要務,還提出溫病下不厭早,汗不厭遲,總宜顧存津液為原則。這些主張均給後世溫病學傢以很大的啟發。此後清初的戴天章,以吳又可之源為基礎,詳言溫疫病狀,以分辨氣、色、舌、神、脈等諸方面來區別溫疫與傷寒,其治法則有汗、下、清、和、補五法。乾隆之際,瘟疫又復流行,當時餘師愚認為溫疫乃運氣之淫熱,內入於胃,敷佈於十二經所致。因此他創制清瘟敗毒飲,重用石膏,瀉諸經表裡之火,對斑疹的辨析亦頗詳明。這一時期,研究溫病的學者逐漸增多,學者們對溫熱病的病因、癥狀已有一定的認識,但在其病機理論上則未能統一,還缺乏更明晰的研究。

  清代中葉以後,醫傢對溫病治法有進一步的提高。其中核心人物有葉天士、薛雪、吳鞠通、王孟英等。臨床大師葉天士提出,新感溫邪,上受犯肺,逆傳心包。又提出肺主氣屬衛,心主血屬營。他把溫邪進入人體的病理過程分為衛、氣、營、血四個階段。衛之後方言氣,營之後方言血;邪在衛,可汗解,在氣乃可清氣;初入營分,還須清氣透營,即入血分,方可涼血散血等一系列辨治溫病的見解。他的言論反映在由其弟子整理的《溫熱論》中。衛氣營血的辨證體系從此確立。此外,葉氏在察舌、驗齒、辨斑疹白㾦等方面也有許多卓見。與葉氏同時的薛雪,對溫熱病之一的濕病,在病因、病機、病證、治法等方面亦有專題系統認識,進一步完善瞭溫病學說。

  此後對溫病學說發展作出貢獻的還有吳鞠通、王孟英等。吳鞠通在深研葉天士醫案基礎上,結合自己的心得,寫成《溫病條辨》,為系統論溫熱證治之始。他按溫熱病的傳變情況,自上而下地劃分為上焦、中焦、下焦三個階段,建立瞭三焦辨證綱領。三焦辨證實質上結合瞭臟腑來討論的病位、病勢,揭示瞭溫病病程中臟腑病機之間的聯系和影響。他將清絡、清營、育陰三法作為治溫病的大法,總結出瞭桑菊飲、銀翹散等一系列與治法相適應的名方,從而確立瞭溫熱學說包括病因、病機、診斷、治療的理論體系。王孟英對溫熱學說的貢獻主要體現在《溫熱經緯》一書中。此書匯集溫病名傢學說最多,以《內經》、《傷寒論》為經,葉天士,薛雪諸傢論說為緯,又廣征清代溫病學傢之論,附以王氏自傢評議,淹貫各傢之長,不抱門戶之見,對溫熱學說的總結及普及起瞭較大的作用。溫病的研究至此已進入瞭成熟時期。後世一般將明清對溫病研究卓有貢獻的醫傢歸於溫病學派。

  溫病學派的業績在於他們填補瞭中國醫學理論體系的一塊空白。他們在與各種傳染病作鬥爭的醫療實踐中,出色地從原有的傷寒學說中脫胎出來,就溫病的病因病機及診治規律予以探討,取得瞭突破性的進展,建立瞭衛氣營血辨證、三焦辨證等新的辨證體系,並發展瞭舌診等一系列診斷方法,創設瞭大量的有效方劑。溫病學派的形成,是中國醫學在封建社會末期的最重大的進展和最輝煌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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