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理論論文。晉詩人陸機撰。它以賦的形式全面論述文學寫作的過程,是中國第一篇系統的創作論,大約是陸機40歲以後所作。

  陸機寫作《文賦》的目的,在序文中有交代說:“餘每觀才士之所作,竊有以得其用心。夫其放言遣辭,良多變矣。妍蚩好惡,可得而言。每自屬文,尤見其情。恒患意不稱物,文不逮意,蓋非知之難,能之難也。故作《文賦》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論作文之利害所由,他日殆可謂曲盡其妙。”因此與其說《文賦》是一篇批評文章,不如說是陸陸機的寫作經驗談。他用賦的形式,詳細敘述寫作過程中每一步驟的處理。他以豐富的寫作經驗,高超的寫作能力,說明處理的技巧,在這種示范性說明中,作者在各個不同的寫作階段提出瞭自己的文學觀點和審美理想。

  陸機首先從準備工作談起,說明作文之由一是由於外物的激發,也就是感物說,二是本於學習。文學發生於感物,自先秦以來的作傢就有很深的體會,把創作中的經驗提升為理論,陸機是第一人。這種觀點對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的寫作是有影響的。作傢做好瞭創作的準備,就進入瞭創作過程。陸機詳細地敘述瞭藝術構思的過程,這就是“精鶩八極,心遊萬仞”,“觀古今於須臾,撫四海於一瞬”,展開藝術想象,上下古今,天地萬物,都任作傢縱情遊騁。陸機在這裡強調瞭想象在創作過程中的作用和重要性。同時,陸機還強調瞭作者的創造能力,他說“謝朝華於已披,啟夕秀於未振”,主張獨抒己意,反對因襲前人。構思謀篇完成後,進入寫作過程。“選義按部,考辭就班”,是如何處理篇章結構,言詞意理的問題。在“意”和“辭”的關系上,陸機主張要以“意”為主,所謂“理扶質以立幹,文垂條而結繁”。意理是文章的主幹,主幹立,文辭才像枝葉一樣繁盛。

  陸機心識文體,這裡所說的“文體”,並不僅指風格,也指文章體裁。其實在六朝時期,體裁和風格是相對統一的。不同的體裁,有不同的特征,也有不同的要求,這就是風格。陸機在《文賦》中主要列舉瞭10種文體,同時對這10種文體風格作瞭規定。他說:“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碑披文以相質,誄纏綿而悽愴。銘博約而溫潤,箴頓挫而清壯。頌優遊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奏平徹以閑雅,說煒曄而譎誑。”這10種文體的區分比魏文帝曹丕的分類更要細致,而且對每一類文體和風格都作瞭準確的界定,對當時的文體辨析和寫作起到瞭指導作用。

  在對文體風格作出的規定裡,陸機將“詩”定為“緣情綺靡”,這個規定無論在當時,還是在後世都引起瞭震動。情與志是分立的,漢儒認為應該以性制情,以符合儒傢規范的性來約束個人的私情。在這個背景下,陸機公然提出“詩緣情”說,很明顯與統治思想是不相符的。詩歌緣情而發,在形式上則要求好看、好讀,也就是“綺靡”,這是對曹丕《典論·論文》“詩賦欲麗”的發揮。

  《文賦》在描述創作過程中提出瞭關於寫作的觀點和美學理想,主要是應、和、悲、雅、艷。所謂“應”是對篇的美學要求。陸機認為不“應”的毛病在於“托言短韻”,跡窮而興孤。文章過於短小,不豐厚,俯仰之間都無所呼應。魏晉六朝很推崇豐贍之美,要求文章寫得豐實一些,是對文章容量的追求。所謂“和”即和諧,是對辭的美學要求。陸機認為辭與辭必須搭配好,不能有“瘁音”。“瘁音”即弱音,篇的豐贍之美靠辭的行諧構成,辭有瘁音,就托不起篇章,果真“風骨不飛”,就“負聲無力”瞭(《文心雕龍·風骨》)。“悲”是對情的美學要求。陸機主張作品要有情有愛,能感動人,打動人。“雅”指格調,格調要高,不能偶俗,它既包括立意,也包括選辭,這兩方面都不可低俗。因此“會意”要“巧”,“遣言”須“妍”。“艷”說的是滋味。陸機認為文章要寫得有味。實際這裡涉及含蓄的問題。值得說明的是,應、和、悲、雅、艷5種美學理想並非是分割的,而是一層層推進,糅為一體的,“艷”的思想實際是包含瞭應、和、悲、雅4種美學要求,隻有篇、辭、情、格、味都達到要求,才可稱為“艷”,這是陸機關於文章最完美的理想。

  《文賦》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它對後來的文學理論產生的影響深遠,文中提出的許多觀點,後來在劉勰的《文心雕龍》中都得到瞭進一步深入的闡發,所以清人章學誠《文史通義·文德篇》中說:“劉勰氏出,本陸機氏說而昌論文心。”南朝以後,《文賦》的影響也仍然很大,如關於緣情綺靡的論爭,就構成瞭批評史上一個重要內容。在今天看來,歷史上一些從儒傢立場出發,不顧文學發展事實而對陸機加以指責的言論,是不足取的。《文賦》對文學創作和批評的推進,是值得充分肯定的。

  《文賦》全文收錄於《文選》,唐人李善和五臣(呂延濟、劉良、張銑、呂向、李周翰)有較詳盡的註釋。今人張少康《文賦集釋》,是研究《文賦》的集成式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