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戲曲傢。字勤之,號棘津,別號鬱藍生,浙江餘姚人。諸生,工古文詞。他出身官宦世傢,曾祖呂本是嘉靖時的宰輔。祖母孫鐶“好儲書,於古今劇戲,靡不購存,故勤之汎瀾極博”。(王驥德《曲律》卷4)其父呂允昌,字玉繩,號薑山,萬曆十一年(1583)進士,官宣城司理、吏部主事和河南參議,他嗜書成癖,特別喜歡小說戲曲,為瞭使《牡丹亭》便於用吳音歌唱,他按昆腔的格律對它進行瞭改編。呂天成在其傢庭的陶冶下,從小就對戲曲產生濃厚的興趣。他還得到外舅祖孫鑛和表伯父孫如法的傳授,,尤精於四聲陰陽之學。後師事沈璟,與王驥德訂交,互相砥礪研習,使其曲學益加精進。

  呂天成20歲開始從事戲曲創作,著有傳奇雜劇作品不下數十種,除《齊東絕倒》尚存於《盛明雜劇》中,其他均已散佚。他的戲曲作品始尚藻麗,後趨本色,音律精嚴,才情秀爽,為當時曲傢所稱頌。他又校正過南戲和傳奇《拜月亭記》、《荊釵記》、《牧羊記》、《白兔記》、《殺狗記》、《千金記》、《香囊記》、《紫釵記》、《還魂記》、《南柯夢》、《邯鄲夢》、《義俠記》、《紅拂記》、《虎符記》、《浣紗記》等28種;理論著作有《曲品》兩卷。此外,他還著有小說《繡榻野史》、《閑情別傳》以及《青紅絕句》一卷。

  《曲品》主要是評論傳奇作傢和作品的專著。初稿寫於萬歷三十年(1602);萬歷三十八年(1610),在王驥德的建議下,對舊稿加以更訂,完成現在常見的通行本《曲品》;萬歷四十一年(1613),又在此基礎上作瞭一次增補。增補本《曲品》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由楊志鴻過錄。《曲品·自序》雲:“仿鐘嶸《詩品》、庾肩吾《書品》、謝赫《畫品》例,各著論評,析為上、下二卷,上卷品作舊傳奇者及作新傳奇者,下卷品各傳奇。其未考姓字者,且以傳奇附;其不入格者,擯不錄。”所謂“作舊傳奇者”,指元末至明初的南戲和傳奇作者;“作新傳奇者”則指嘉靖、萬歷年間諸作者。凡是嘉靖以前的作者和作品,分為神、妙、能、具四品;以後的作者和作品,分為上中下三品,每品再分上中下三等。又附論作南劇者2人及作散曲者25人。萬歷三十八年(1610)的通行本,記載戲曲作者90人,散曲作者25人,傳奇作品192種。萬歷四十一年(1613)的增補本,戲曲作者增至95人,傳奇作品增至212種(在釋曲部分尚有南戲、傳奇和雜劇35種未統計在內),散曲除個別作者更動外,人數仍依舊。這些傳奇作品僅20種作品見於永樂大典戲文目錄、高儒《百川書志》、徐渭《南詞敘錄》和晁瑮《寶文堂書目》,其餘192種均是首次著錄。

  《曲品》不僅保存瞭眾多的傳奇作傢和戲曲目錄資料,其中不少論述和評語,不乏真知灼見,尤其是關於劇本創作方面的見解,直到今天仍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呂天成認為題材要奇,但強調“事真,故奇”(顧大典《義乳記》),這在當時是很有針對性的。他又指出傳奇並非“信史”,可以“有意駕虛,不必與事實合”,人物和情節允許通過“傳奇法”進行藝術虛構,但必須合乎情理。又如,明代萬歷以前的曲論講結構時,隻側重於散曲和戲曲曲文的謀篇佈局,而呂天成則註意聯系舞臺演出實踐,他認為汪廷訥的《三祝記》,“摭事甚侈,而詞亦富贍;若演行,猶須一刪”。他批評湯顯祖的《紫簫記》“太曼衍”,不適合在場上搬演,“留此清唱可耳”。因此,他主張情節要刪繁就簡;人物要重點突出,主次分明;事件安排要曲折巧妙,前後呼應。他厭惡傳奇創作中的因襲現象,強調創新,反對落套。對許潮的《泰和記》和沈璟的《博笑記》等作品敢於突破傳奇體制的革新精神,予以肯定。對當時劇壇上爭論的一些重大問題也極為關註,並提出瞭很中肯的意見。如嘉靖、萬歷年間,許多曲論傢就“本色”和“當行”問題展開瞭熱烈的辯論,呂天成認為他們並未把這兩者的概念和關系解釋得清楚透砌。他說:“當行兼論作法,本色隻指填詞。當行不在組織餖飣學問,此中自有關節局概,一毫增損不得;若組織,正以蠹當行。本色不在摹勒傢常語言,此中別有機神情趣,一毫妝點不來;若摹勒,正以蝕本色。今人不能融會此旨,傳奇之派,遂判而為二:一則工藻繢少擬當行,一則襲樸淡以充本色。甲鄙乙為寡文,此嗤彼為喪質。殊不知果屬當行,則句調必多本色;果其本色,則境態必是當行。今人竊其似而相敵也,而吾則兩收之。”(《曲品》卷上)這裡呂天成認為“當行”和“本色”既有聯系,又有所區別,絕不可混為一談。對湯顯祖和沈璟的不同創作主張,呂天成不持門戶之見,黨同伐異,而把他們的作品並列為上上品,給予極高的評價:“予謂:二公譬如狂、狷,天壤間應有此兩項人物。不有光祿(沈璟),詞硎不新;不有奉常(湯顯祖),詞髓孰抉?”他認為應當互相結合,取長補短,“倘能守詞隱先生之矩矱,而運以清遠道人之才情,豈非合之雙美者乎?”這個見解為後來的曲論傢們所接受。

  在著錄和評論明代傳奇的論著中,除徐渭的《南詞敘錄》(成書於嘉靖三十八年)外,以《曲品》的年代最早,搜羅最富,對後世影響較大。但《曲品》畢竟是300年前的論著,也存在一些不足之處。王驥德就曾經指出:“勤之《曲品》所載,蒐羅頗博,而門戶太多。”又說:“復於諸人,概飾四六美辭,如鄉會舉主批評舉子卷牘,人人珠玉,略無甄別。蓋勤之雅欲獎飾此道,誇炫一時,故多和光之論。”(《曲律》卷4)這個批評無疑是正確的。

  《曲品》的明刻本已散佚。現通行的幾種刊本,均出自劉世珩傳鈔曾習經所見的清鈔本,不僅“字晦句,層出迭見”,而且劉世珩、王國維和吳梅等人又據己見增訂校補,致使面目失真。清華大學圖書館所藏乾隆楊志鴻鈔本《曲品》,既可訂正通行諸本的簡脫和誤,又增補不少新的材料,是目前所能見到的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