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學傢。字臥子,號軼符。晚年又號大樽。松江華亭(今上海市松江縣)人。崇禎初,他參加瞭以張溥為首的複社。後又與夏允彝、徐孚遠、周立勳等人結幾社,與複社相呼應。崇禎十年(1637)考中進士。在國事日非的情況下,他頗註意經世致用之學。曾編纂《皇明經世文編》,整理徐光啟的《農政全書》。南明弘光帝時任兵科給事中,屢次進諫,不被採納,辭職歸鄉。清軍破南京後,在松江起兵,事敗後避匿山中,結太湖兵抗清。事泄,在蘇州被捕,解送途中,乘隙投水死。

  陳子龍比較重視詩歌憂時托志的社會作用,他認為“作詩不足以導揚盛美、刺譏當時,托物聯類而見其志,則雖工而餘不好”(《之子詩序》)。他要求詩歌創作必須有感而發,決不能無病呻吟。“古人之詩也,不得已而作之;今人之詩也,得已而不已”(《青陽何生詩稿序》)。陳子龍雖然接受前後七子的復古理論,但不主張盲目擬古,他一方面認為“既生於古人之後,其體格之雄、音調之美,此前哲之所已備,無可獨造”,另一方面也對詩歌“色彩之有鮮萎,豐姿之有妍拙,寄寓之有淺深,此出致人工,各不相借”(《仿佛樓詩稿序》),有比較正確的認識。

  在這種詩學主張指導下,他的詩歌除少部分模擬痕跡較為嚴重外,絕大多數能夠面對現實,有感而發。詩人對當時明王朝的腐敗極為不滿。《遼事八首》揭露瞭明軍面臨戰事,依舊“紅袖軍中歌舞遍”。詩人無限悲憤地寫道:“今日東方聲問斷,盈盈極目使人愁。”《白靴校尉行》有力評擊瞭宦官竊弄權柄、誤國害民。詩人對社會動亂下人民生活的困苦,常常流露出他的同情。如《小車行》描繪瞭災民“出門茫然”、無以為生的淒慘景象。尤其在明亡後,他的詩歌感情更加熾熱,如《秋日雜感》10首傾吐瞭眷懷祖國的悠悠情思,剖析瞭明朝亡國的原委,痛悼殉國友人的壯烈行為,感人至深。不過詩中也有污蔑農民起義為“賊”、“寇”的一些言詞,這是不足取的。

  陳子龍詩歌長於狀物、妙於托意,他能將詩情巧妙地熔鑄在抑揚跌宕的詩章裡。尤其是七古和七律,較為出色。他的七古,既善於象岑參一樣,以濃烈的色彩、奔放的氣勢、急促的音調描繪奇異壯美的景物,如《蜀山行》、《高梁橋行》、《大梁行》等;又善於似李頎那樣,著意刻畫各具特色的人物肖像,如《贈孫克哉》、《匡山吟寄燈伇子》、《寄獻石齋先生》5首等。所以朱雲子評論他“七古直兼高、岑、李頎之風軌”(轉引《明詩綜》),但有的七古構思較為單調,是其缺點。他的七律清麗沉雄,既能表現瑰麗雄奇的意境,又浸透著詩人結鬱勃的愁緒,即使詩中有麗語,也還能顯出“格高氣逸,韻遠思深”(胡應麟《詩藪》)。這與那種僅有翡翠蘭苕的綺麗詩風迥然相異,如《高郵州》、《都下雜感》、《晚秋雜興》等就是如此。

  陳子龍雖然重視詩的現實作用,對於詞卻仍然堅持“詩莊詞媚”的傳統觀念,要求“婉約濃逸”,所以他的詞少有大聲鏜之作。他在《王介人詩餘序》中提出填詞有“四難”,實是針對明朝詞風中衰而發,有補偏救弊的意義。他的詞的內容主要有兩方面:一是細膩地描繪瞭男女之間的離情別恨,如〔浣溪沙〕《五更》、〔踏莎行〕《寄書》、〔少年遊〕《春情》、〔玉蝴蝶〕《美人》等篇,詞中的女主人公往往是得不到美滿愛情而心懷愁怨的不幸者。據今人陳寅恪《柳如是別傳》考證,陳子龍早年與柳如是有愛情關系,過往甚密,他的一些詞作傾吐瞭對柳如是的愛慕之情,此可備一說。二是表現瞭明亡後懷念故國的情思。如〔小重山〕《憶舊》、〔柳梢春〕《春望》、〔天仙子〕《春恨》、〔江城子〕《病起春盡》等。在有的詞裡,他還繼承瞭《離騷》美人香草的藝術傳統,通過對蘭花的詠嘆,說明詩人在“隻愁又聽啼”的時候,仍然有著“尋芳再望佳節”的復國志向。陳子龍的詞在藝術上有所創造。一是立意深遠、寓寄含蓄;二是善於運用清麗語言及各種修辭手法,將不可捉摸的事物形象化為可以意會的動態畫面。

  陳子龍也善散文寫作,他的散文主張基本上未越出前後七子和張溥等人主張的范圍,沒有什麼建樹。但其創作也有不少甚見工力的篇什。如《橫雲山石壁銘》描寫橫雲山“削成巋崎,膚色黃赩,方十數丈,猿鳥莫度,下臨石池,嶙峋筒起”的石壁,筆力古奧、洗煉,有氣勢。又如《沁蜂文》以借居他人屋簷,勤於收斂而不得養逸的蜜蜂,來比喻譏刺儲芳壅盛、滿志高處且以為計長者而“不得所有”的人,設想離奇,涉筆成趣。他的《仙都山志》則又是另一副筆墨,將仙都山的情況、態勢一一敘來,語調平緩,卻也有“突起、紆行、峭收、慢迥”(劉熙載《藝概》)的藝術效果。

  著有《陳忠裕公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