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文學傢。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屬四川)人。因曾任右拾遺,後世稱為陳拾遺。

  生平 陳子昂青少年時傢庭較富裕,輕財好施,慷慨任俠。成年後始發憤攻讀,博覽群書,擅長寫作。同時關心國事,要求在政治上有所建樹。24歲時舉進士,官麟臺正字,後升右拾遺,直言敢諫。時武則天當政,信用酷吏,濫殺無辜。他不畏迫害,屢次上書諫諍。武則天計畫開鑿蜀山經雅州道攻擊生羌族,他又上書反對,主張與民休息。他的的言論切直,常不被采納,並一度因“逆黨”反對武則天的株連而下獄。垂拱二年(686),曾隨左補闕喬知之軍隊到達西北居延海、張掖河一帶。萬歲通天元年(696),契丹李盡忠、孫萬榮叛亂,又隨建安王武攸宜大軍出征。兩次從軍,使他對邊塞形勢和當地人民生活獲得較為深刻的認識。聖歷元年(698),因父老解官回鄉,不久父死。居喪期間,權臣武三思指使射洪縣令段簡羅織罪名,加以迫害。冤死獄中(沈亞之《上九江鄭使君書》)。

  文學創作 唐代初期詩歌,沿襲六朝餘習,風格綺靡纖弱,陳子昂挺身而出,力圖扭轉這種傾向。在《與東方左史虯修竹篇序》一文中,他慨嘆“漢魏風骨,晉宋莫傳”;批評“齊梁間詩,采麗競繁,而興寄都絕”。他稱美東方虯的《詠孤桐篇》“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不圖正始之音,復睹於茲,可使建安作者,相視而笑”。這些言論,表明他要求詩歌繼承《詩經》“風、雅”的優良傳統,有比興寄托,有政治社會內容;同時要恢復建安、黃初時期的風骨,即思想感情表現明朗,語言頓挫有力,形成一種爽朗剛健的風格,一掃六朝以來的綺靡詩風。他的詩歌創作,即是這種進步主張的具體實踐。

  陳子昂存詩共100多首,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感遇》詩38首,《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7首和《登幽州臺歌》。《感遇》詩不是一時一地之作,內容頗為豐富,反映瞭較廣闊的社會生活和復雜的思想感情。其中如“蒼蒼丁零塞”、“朝入雲中郡”篇,反映北方邊塞戰士和人民的苦難。“丁亥歲雲暮”篇反映並批評武後準備開鑿蜀山經雅州道攻擊生羌,“聖人不利己”篇批評武後崇拜佛教,大興土木,都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貴人難得意”、“翡翠巢南海”等篇,以較曲折的方式諷刺武後濫施刑罰,使臣僚不得善終;“逶迤勢已久”篇申述骨鯁之臣沒有出路;“蘭若生春夏”篇慨嘆自己的抱負無法施展,都從不同角度對時政進行瞭批判。還有部分詩篇,感嘆禍福無常,向往神仙和隱逸生活,表現瞭消極遁世的苦悶情緒。《感遇》詩有意識地學習阮籍《詠懷詩》,在運用五言古體和質樸的語言,以較隱晦曲折的方式表現時政的黑暗和詩人彷徨苦悶的心情方面,的確逼近阮詩。但其中少數篇章,註意反映邊塞風光和下層人民苦難,風格豪放明朗,表現出鮮明的創造性。

明代弘治四年楊澄刻本《陳伯玉文集》

  《薊丘覽古》7首和《登幽州臺歌》都是陳子昂隨武攸宜北征契丹時所作。陳子昂在武攸宜幕中參謀軍事,屢有建議,均不被采納,失意無聊,因登薊北樓(即幽州臺),作《薊丘覽古》詩7首贈其好友盧藏用,通過吟詠薊北一帶古人古事來抒發懷才不遇的悲哀。“丘陵盡喬木,昭王安在哉!”(《燕昭王》)對禮賢下士的燕昭王的懷念,實際上是慨嘆自己當前的不遇知音。同時用歌行體寫下傳誦千古的《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更是俯仰古今,在廣闊的背景中表達瞭他深沉的憂憤。翁方綱說:“伯玉《薊丘覽古》諸作,鬱勃淋漓,不減劉越石(劉琨)”(《石洲詩話》),指出瞭這些篇章慷慨悲歌的特色。

  他還有一部分抒情短篇也寫得頗好。象五律《晚次樂鄉縣》、《渡荊門望楚》、《春夜別友人》、《送魏大從軍》等,抒情寫景,形象鮮明,音節瀏亮,風格雄渾,顯示出近體詩趨向成熟時期的特色和他自己剛健有力的詩風。方回認為其五律可與同時的沈佺期、宋之問、杜審言諸人媲美,都是唐人“律體之祖”(《瀛奎律髓》)。

  陳子昂的詩歌創作,在唐詩革新道路上取得很大成績。盧藏用說他“橫制頹波。天下翕然質文一變”(《陳伯玉文集序》)。宋劉克莊《後村詩話》說:“唐初王、楊、沈、宋擅名,然不脫齊梁之體,獨陳拾遺首倡高雅沖淡之音。一掃六代之纖弱,趨於黃初、建安矣。”金元好問《論詩絕句》也雲:“沈宋橫馳翰墨場,風流初不廢齊梁。論功若準平吳例,合著黃金鑄子昂。”都中肯地評價瞭他作為唐詩革新先驅者的巨大貢獻。但他的部分詩篇,還存在著語言比較枯燥、形象不夠鮮明的缺點。

  陳子昂的詩歌,以其進步、充實的思想內容,質樸、剛健的語言風格,對整個唐代詩歌產生瞭巨大影響。其後張九齡的《感遇》詩、李白的《古風》,都以他的《感遇》詩為學習對象。杜甫對他評價極高:“公生揚馬後,名與日月懸。……終古立忠義,《感遇》有遺篇。”(《陳拾遺故宅》)杜甫不少關心國事民生的詩篇,可明顯地看出是受瞭他的影響。白居易《與元九書》、元稹《敘詩寄樂天書》:都談到他們努力寫作諷諭詩,是受到陳子昂《感遇》詩的啟發。白居易還把陳子昂與杜甫相提並論,說:“杜甫陳子昂,才名括天地。”(《初授拾遺》)

  陳子昂的散文也很著名,是唐代古文運動的前驅者。《新唐書·陳子昂傳》說:“唐興,文章承徐庾餘風,天下祖尚,子昂始變雅正。”他的散文,雖然還夾雜一部分駢偶語句,但大體上質樸疏朗,接近先秦兩漢的古文,改變瞭唐代初期的文風。唐代古文傢對他的散文,常給以很高的評價。如蕭穎士認為“近日陳拾遺子昂文體最正”(李華《蕭穎士文集序》引);梁肅說“陳子昂以風雅革浮侈”(《補闕李君前集序》);韓愈說“國朝盛文章(包括詩文),子昂始高蹈”(《薦士》詩);柳宗元也說著述、比興二道,即文、詩二者,作者罕能兼美,陳子昂則是“稱是選而不怍者”(《楊評事文集後序》)。但其散文的成就,不及詩歌突出。

  本集和研究資料 陳子昂死後,其友人盧藏用為之編次遺文10卷。今存《陳伯玉文集》是經後人重編的。刻本中以明弘治間楊澄校刻楊春本《陳伯玉文集》10卷收輯作品比較多,並附錄《新唐書》本傳等有關材料。《四部叢刊》本即據此本影印。《世界文庫》本,曾據明、清各本作過若幹校訂。今人徐鵬校點《陳子昂集》,以《四部叢刊》本為底本,校以《全唐詩》、《全唐文》、《文苑英華》等書,補入詩文10餘篇,成為較完備的本子,後附今人羅庸《陳子昂年譜》。今人彭慶生有《陳子昂詩註》。後附其所編《陳子昂年譜》及“諸傢評論”。岑仲勉有《陳子昂及其文集之事跡》一文(載《輔仁學志》第14卷第一、二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