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漢語和藏語的名稱概括與其有親屬關係的語言群。這兩種語言文獻最豐富,使用人口也較多。“漢藏語系”為通用的名稱,有的著作中也曾用過“藏漢語系”和“印支語系”。

  分類與分佈 漢藏語系的語種及分類歷來說法不一,比較通行的有兩種分類法。一種是分為漢語、藏緬語族、苗瑤語族、壯侗語族(或稱侗臺語族、侗泰語族、臺語族等)。最早提出這一分類法的是李方桂。他在《中國的語言與方言》(1937))中提出漢藏語系分漢語、侗臺語族、苗瑤語族、藏緬語族,在1973年發表的同名論文中仍堅持這個分類法。中國學者羅常培、傅懋埣在《國內少數民族語言文字的概況》(1954)中提出的漢藏語系分類表,與李方桂的分類法大致相同。20世紀50年代以來,中國學者大都采用羅、傅二人的分類法,認為壯侗語族、苗瑤語族同漢語、藏緬語族不僅在現狀上有許多共同的特點,而且存在發生學上的關系,應屬同一語系。另一種分類法以美國學者白保羅為代表。他在《漢藏語概要》(1972)一書中,把漢藏語系分為漢語和藏-克倫語兩大類,又在藏-克倫語下面分藏緬語和克倫語兩類。他認為苗瑤語、壯侗語同漢語不存在發生學上的關系,其相同或相似之處或來自相互借用,或來自類型學上的一致。他還認為苗瑤語和壯侗語在發生學上同印度尼西亞語有密切關系,應屬同一語系,稱澳泰語系。並舉出一些壯侗語同漢語不同源但同印尼語同源的詞,以此證明其論點。早在1942年,白保羅在《臺語,加岱語和印度尼西亞語:東南亞的一種新聯盟》一文中就已提出臺語同印尼語的親屬關系。後來他的觀點又進一步發展,於1965年提出瞭建立澳泰語系的主張。以上兩種不同分類法分歧的焦點在於:苗瑤語、壯侗語同漢語之間相同或相似之處是發生學上的同源關系,還是類型學上的一致或是借用關系。

  我們采用上述第一種分類法,即苗瑤語、壯侗語屬漢藏語系。按這種分類法,漢藏語系的分佈地區主要在中國、泰國、緬甸、不丹、錫金、尼泊爾、印度、孟加拉、越南、老撾、柬埔寨等亞洲各地,此外,在世界其他各地也還有不少漢藏語系語言的使用者。以漢藏語系中的某一語言為國語或主要語言的國傢,有中國(漢語)、泰國(泰語)、緬甸(緬甸語)、不丹(宗卡不丹語)、老撾(老撾語)等。由於漢藏語系語言和方言的界限不易劃清,對語言數目也有各種不同的估計。美國學者R.謝飛認為大約有300種語言和方言,日本學者西田龍雄估計約有400種語言和方言。使用人口在10億以上,約占世界人口的1/4,僅少於印歐語系。

  中國是使用漢藏語系語言的人口最多,語種也最多的國傢。到目前為止,已確定的語言有30多種,分屬不同的語族、語支。其中漢語分佈遍及全國各地,下分官話、吳、湘、贛、客傢、粵、閩等7大方言。藏緬語族分佈在西南、西北和中南地區。苗瑤語族分佈在中南、西南和東南地區;壯侗語族分佈在中南、西南地區。現以羅常培、傅懋埣的分類法為基礎,結合近年來的調查研究成果,將中國境內的漢藏語系語言分類列表如:

漢藏語系語言分類

  有些語言的分類問題,目前還存在不同意見。如:有人認為應立羌語支,包括羌語、普米語、嘉戎語等;有人則認為這些語言應屬藏語支。過去許多人認為白語應屬彝語支,而後來有人又認為應分屬另一語支。有人認為獨龍語應屬景頗語支,怒語應屬彝語支。對畬語的系屬也有兩種意見:一些人認為屬苗語支,另一些人認為屬瑤語支。仡佬語的系屬,中國學者一般認為應屬壯侗語族,國外有的學者認為應屬澳泰語系。在藏緬、苗瑤、壯侗3個語族中,藏緬語族懸而未決的問題最多,反映出這一語族分類上的復雜性。此外,京族語言的系屬尚有爭論:有人認為屬漢藏語系,而有人認為屬南亞語系。

  由於社會和語言發展過程中的種種因素,在語言和民族的關系上出現許多復雜的情況。多數情況是一個民族使用一種語言,但也有一個民族使用兩種或3種語言的。如瑤族使用3種語言:瑤語支的勉語,苗語支的佈努語和壯侗語族侗水語支的拉珈語。景頗族使用兩種分屬不同語支的語言:景頗語支的景頗語和緬語支的載瓦語。藏族除使用藏語外,有一部分使用嘉戎語,等等。還有一種特殊現象:居住在海南島的苗族,不說苗語而說瑤語。

  除瞭以上已確定的30多種語言外,還有一些“話”是不是獨立的語言有待進一步確定。如佯僙話、村話、臨高話、木雅話、爾蘇話、爾龔話等。隨著漢藏語系語言調查的深入,今後還有可能發現一些新的語言。

  語言特征 由於漢藏語系語言的歷史比較尚未全面、深入進行,因而對其特點的認識主要在現狀方面。通過語言比較可以看出,不同語言間不僅在現狀上有許多共同的特點,而且還存在許多共同的發展規律。

  語音 每個音節有固定的聲調是漢藏語系語言在語音上的重要特點。聲調能區別詞匯意義。如漢語的xan35(寒),xan51(漢)。在有些語言裡,聲調還能區別語法意義。如彝語涼山話的單數人稱代詞用聲調表示格的區別:ŋa33(我,主格)──ŋa55(我,屬格)──ŋa31(我,賓格)。水語用聲調區別詞類,如kəm55(鍋蓋,名詞)──kəm35(蓋,動詞)。聲調同聲母、韻母的關系很密切。三者在發展過程中互相影響、互為條件。聲調因聲母清濁而分陰陽,這一規律在整個語系中具有普遍性。從中古漢語到現代各方言的四聲,普遍經歷瞭分陰陽的過程。例如,古四聲在溫州話和潮州話裡都分陰陽兩類,共有陰平、陽平、陰上、陽上、陰去、陽去、陰入、陽入等8個調。壯侗語族的聲調一般也依四聲八類的系統發展,數目都在8個上下。例如壯語武鳴話有6個舒聲調、2個促聲調,與漢語的四聲各分陰陽的8個調相當。苗瑤語族也存在這種分化。古苗瑤語有4個調,後來由於聲母的清濁各分陰陽。如苗語凱裡話的聲調就是由古四聲分化為陰平、陽平、陰上、陽上、陰去、陽去、陰入、陽入等8個調。藏緬語族的許多語言也有因清濁分聲調的現象,清濁對立造成聲調的分化,往往是清聲母使聲調變高,濁聲母使聲調變低。如藏語拉薩話分高低兩類調,其分化與清濁聲母有關,高調來源於清聲母,低調來源於濁聲母。壯語武鳴話中平、上、去、入的陰調類調值是24、55、35、55(35為長元音),陽調類調值是31、42、33、33,也是陰類高,陽類低。此外,聲母的送氣與不送氣、單輔音與復輔音的聲母、元音的長短、元音的松緊、韻尾的有無等特點,也能影響聲調的變化。許多語言的聲調,因韻母是否帶塞音韻尾而分舒促,舒聲調一般都比促聲調多。如壯侗語族和苗瑤語族通常有5~6個舒聲調,但促聲調則以兩個為多,有些地方還因元音長短而分為4個。總的看來,漢藏語系語言的聲調發展不平衡。從調值來看,數量上最少的隻有兩個(如普米語),最多的有12個(如苗語宗地話)。漢語方言有3~10個,苗瑤語族有4~12個,壯侗語族有6~10個。相對說來,藏緬語族的聲調最少,有2~4個,還有的語言或方言沒有聲調(如珞巴語和藏語安多方言)。漢語、壯侗語族、苗瑤語族之間聲調的特點比較按近,都是四聲八類系統,聲調對應關系也比較明顯。

  漢藏語系許多語言的元音分長短,以壯侗語族為最普遍。漢語的粵方言,苗瑤語族的勉語、藏緬語族的藏語、珞巴語、獨龍語等也有這種對立。漢語、壯侗語族、苗瑤語族長短元音的對立大多出現在帶韻尾的主要元音上。例如廣州話的 kai55(雞)和ka:i55(街),水語的tap55(肝)和ta:p55(挑),勉語大坪江話的nau231(舅父)和 na:u231(老鼠)。就多數語言情況而言,主要元音是長的,韻尾則短,主要元音是短的,韻尾則相對地略長。所以,就整個音節來說,長元音韻母和短元音韻母的音節長短大致相等。元音單獨作韻母時,長短不對立,一般念長音。藏緬語族不帶韻尾的單元音韻母也分長短,長元音韻母和短元音韻母的長短不同。如珞巴語米林話的oŋo(五)和oŋo(魚)。在長短元音的分佈上,有的語言配對整齊。如黎語保定話有 a、e、i、o、u、ω6個元音,帶韻尾時各分長短。而有的語言長短的對立隻出現在個別元音上。如水語三洞話有 i、e、a、o、u、ə、ɿ7個元音,單獨作韻母時隻有長音,帶韻尾時隻有元音 a分長短,其餘都讀長音。長短往往影響其他語音特征的變化。一種是長短往往伴隨元音舌位上的某些差別:長元音比短元音舌位低的如勉語興安話的a:,實際音值為[u:],a為[ɐ],la:i31(籮筐)讀[lu:i31],lai31(菜)讀[lɐi31](廣州話“街”、“雞”二詞中主要元音的實際音值也是這種情況)。長元音比短元音舌位高的如壯語隆安話的u:,實際音值為[u:],u為[ɷ],ʦu:n35(錐)讀[ʦu:n35],kun22(裙)讀[kɷn22]。其次,長元音往往還帶有元音性的過渡音,其舌位一般比主要元音低。如黎語黑土話的o:都帶過渡音ɐ,o:m讀[o:ɐm]。廣東中山話的o:也帶過渡音ə,o:t讀[o:ət]。另一種更普遍的現象是元音的長短影響聲調。如佈依語興義話的第7調,長元音韻調值是13,短元音韻調值是35。例如:za:p13(挑)和zap35(小豬籠)。壯語廣南語的入聲有4個調,是長短對立消失後分化而成的。漢語廣州話的入聲分陰入、中入、陽入3類;中入從陰入中分化而出,條件是元音的長短:中入是長元音,陰入是短元音。從發展上看,大多數語言的長短對立有逐漸消失的趨勢,所以在有些語言裡長短的配對已不整齊。如侗語北部方言的元音長短對立已消失,隻有一個短元音ə;南部方言的一些短元音韻已合並於長元音韻,長元音韻比短元音韻多。

  許多語言的聲母有清濁對立,並存在共同的發展趨勢。如漢語的吳方言,壯侗語族的壯語、水語、毛南語、黎語,苗瑤語族的勉語,藏緬語族的嘉戎語、彝語、哈尼語、傈僳語、拉祜語等。在多數語言裡,清濁對立主要出現在塞音、塞擦音、擦音上。塞音、塞擦音的清濁對立大多隻出現在不送氣音上。有些語言,如苗語、緬甸語、彝語、阿昌語、勉語、拉珈語等的鼻音、邊音(或其中一個)也分清濁。如阿昌語隴川話的muʔ55(潑)和墉uʔ55(弄潑),祈ɔ31(豹子)和 祈ɔ31(褲子)。此外,有些語言除瞭純濁音聲母(如 b、d、ɡ等)外,還有一套帶鼻冠音的濁聲母(如mb、nd、ŋɡ等)。如納西語的be55(雞冠)和mbe33(雪),dy31(地)和ndy33(慢)。水語的兩套濁聲母是帶鼻冠音的濁聲母同帶喉塞音的濁聲母的對立,如mba33(靠攏)和ʔba33(蝴蝶),水語的鼻音有3套:濁鼻音、清鼻音、帶喉塞音的鼻音。如ma31(舌頭)、墉a24(狗)、ʔma24(青菜)。聲母的清濁同聲調的關系最密切,同送氣不送氣、元音的松緊等還有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的關系。清濁由對立到不對立,是漢藏語系語言共同的發展趨勢。就塞音、塞擦音、擦音而言,一般是濁音清化;就鼻音、邊音而言,一般是清音濁化。清濁對立往往引起聲調的分化。

  漢藏語系語言的輔音韻尾常見的有-m、-n、-ŋ、-p、-t、-k、-ʔ等7個(發音隻有成阻,無除阻)。有個別的語言還有-r、-ɿ、-s等延續音韻尾。如門巴語(錯那)的ɕar(東)、nis(七),門巴語(墨脫)的ŋul(銀)。個別的語言或方言還有復輔音韻尾。如羌語麻窩話有 -st、-zd、-rb、-εp、-xs、-γl、-ʁz等22個復輔音韻尾。韻尾的發展很不平衡,但存在從繁到簡的趨勢。一般是:塞音韻尾由部分合並(如p並於t)和轉化(如k變為ʔ)到全部轉化為-ʔ,然後-ʔ又脫落;鼻音韻尾與塞音韻尾發音部位相同的,往往平行發展(如p並於t則m並於n),然後轉化為元音的鼻化,直至鼻化成分進一步消失。中古漢語有-p、-t、-k、-m、-n、-ŋ等韻尾。到瞭現代方言,有的全部保留(如粵方言),有的局部消失瞭(如吳方言)。藏語的發展也經歷過這個過程。7世紀的藏語有-b、-d、-ɡ、-m、-n、-ŋ等韻尾,到瞭現代方言,有的地方完全保留下來,如阿力克話仍有-p、-t、-k、-m、-n、-ŋ等韻尾;有的地方已丟失瞭一部分,如拉薩話保留瞭-m、-p、-ʔ3個韻尾,-t轉化為-ʔ,-n、-ŋ轉化為元音的鼻化。有的地方塞音韻尾都轉化為-ʔ,鼻音韻尾都轉化為元音的鼻化,如德格話。緬甸語也經歷瞭多種塞音韻尾轉化為-ʔ、多種鼻音韻尾轉化為元音鼻化的過程。彝語支語言的大多數地區,輔音韻尾和鼻音韻尾都已消失。苗瑤語族也存在韻尾簡化、脫落的趨勢。如中國境內的苗語一般已無塞音韻尾,鼻音韻尾也隻保留瞭一個(在後元音後讀-ŋ,在前元音後讀-n)。在苗語石門坎話裡,韻尾已全部脫落。

  漢藏語系一部分語言還保留有復輔音聲母。復輔音以二合的為多,還有少量三合的。二合復輔音主要有4種類型:①鼻音加其他輔音(前後輔音的發音部位大多數相同)。如彝語涼山話的mbu33(飽),納西語的ndɔ33〔上(去)〕,苗語高坡話的nto15(佈)。②喉塞音加其他輔音。如拉珈語的ʔba:n13(村子),水語三洞話的ʔna33(臉),佈依語佯僙話的ʔva31(傻)。③塞音(或鼻音)加邊音(或顫音,或濁擦音)。如壯語貴縣話的prak55(菜),mra13(野果),苗語高坡話的pla24(五),獨龍語的ɡla35(掉),仫佬語的pγa42(山)。④擦音加其他輔音。如羌語桃坪話的xtę55(蛋),羌語麻窩話的stə(七),藏語道孚話的zɡo(門),藏語阿力克話的γlo(肺)。三合復輔音如拉珈語的ʔbla213(摸)、僜語格曼話的 ŋkhloŋ35(翅膀)、嘉戎語的∫kra(細篩子)。復輔音以藏緬語族語言為最豐富,有上述①、③、④3種類型;其次是苗瑤語族,有上述①、②、③3種類型;壯侗語族隻有上述②、③兩種類型。其發展有簡化、脫落的趨勢。以藏語為例,7世紀的藏語有豐富的復輔音,不僅有二合的,還有三合、四合的,但發展到現在,有的方言(如安多方言)還保存較多的復輔音(最多的有90個左右),有的方言(如衛藏方言)很多地方已無復輔音。其變化主要有兩種形式:一是脫落部分輔音,如藏文的 dɡu(九),bsad(殺),拉薩話讀[ku12]、[sεʔ54];一是復輔音合並為單輔音,如藏文的ɡru(船)、druɡ(六),拉薩話讀[tʂhu12]、[tʂhuʔ12]。現代漢語除個別地區外,大都無復輔音。一些學者認為,上古漢語有豐富的復輔音。

  藏緬語族有些語言,如彝語、哈尼語、傈僳語、拉祜語、白語、景頗語、載瓦語等,元音分松緊兩類。其作用主要是區別詞匯意義,有些語言還能區別語法意義。如載瓦語:kjo21(聽)—kjo21(使聽),mju21(浮)—mju21(使浮)。松緊的差別常常還伴隨著聲調、舌位等方面的一些差別。如緊元音音節的調值比松元音音節略高,緊元音的舌位比松元音略低。有的緊元音後還帶有喉塞音。松緊對立的來源,一種是由於塞音韻尾的脫落,即帶塞音韻尾的元音,韻尾脫落後轉為緊元音,與原來不帶韻尾的松元音形成對立,如彝語支諸語言。一種是由聲母的清濁轉化而成,濁變松,清變緊,如景頗語、載瓦語。有的語言,緊元音存在松化的趨勢,如哈尼語的碧卡方言、豪白方言。

  語法 漢藏語系各語言以詞序和虛詞為表達語法意義的重要手段。詞序比較固定。虛詞種類較多,在句中表示各種不同的語法意義。各語言都有一些形態變化,包括語音交替(輔音、元音、聲調等),增添附加成分(前加、中加、後加),重疊等各種語法手段。但除藏緬語族外,形態均不豐富。藏緬語族有些語言,使用大量的附加成分表示各種語法意義(如嘉戎語)。除形態變化較多的一些語言外,大多數語言劃分詞類的標準主要不是根據形態變化,而是根據詞的結合規則和詞在句中的功能並參考詞義。詞序是漢藏語言表達語法意義的重要手段。各語言的基本詞序有共同點,主語都在謂語前。但也有差異,賓語的位置存在不同的類型。漢語、苗瑤語族語言、壯侗語族語言是“主語+謂語+賓語”,而藏緬語族語言是“主語+賓語+謂語”。以“他煮飯”為例:

  藏語(拉薩話):khøʔ54(他)kha54laʔ54(飯)so12kiʔ54(煮)

  景頗語(盈江話):∫i33(他)∫at31(飯)∫ă31tu33(煮)ŋa31(在)ai33(句尾詞)

  哈尼語(綠春話): a31ʑo31(他) xo31(飯) ʨa51(煮)

  苗語(黔東話):nen55(他)ho44(煮)ka55(飯)

  勉語(來賓話):nin31(他)ʦou53(煮)針a:ŋ42(飯)

  壯語(武鳴話):te24(他) ɕaω55(煮)hau42(飯)

  侗語(榕江話):ma:o33(他)tuŋ55(煮)ou31(飯)

  名詞作定語時,漢語、藏緬語族語言、苗瑤語族語言是“名詞定語+名詞中心語”,而壯侗語族語言是“名詞中心語+名詞定語”。以“弟弟的褲子”為例:

  藏語:pī55caʔ5412maʔ54phy12(弟弟)ki(的)khu12thuŋ55(褲子)

  景頗語:kă31nau33(弟弟)aʔ31(的) lă31pu31(褲子)

  哈尼語:a31ȵi55(弟弟)γ33(的) la31ʦhø31(褲子)

  苗語:tε11(個)u44(弟弟)lε33(條) qhę44(褲子)

  勉語:jou231(弟弟)ȵei33(的)hou35(褲子)

  壯語:va35(褲子)tak42(個)nu:ŋ42(弟弟)

  侗語:so53(褲子) noŋ31(弟弟)

  形容詞作定語時,漢語是“形容詞定語+名詞中心語”,而藏緬、壯侗、苗瑤等語族的語言一般是“名詞中心語+形容詞定語”(勉語有少數形容詞定語在名詞中心語前)以“新衣服”為例:

  藏語:thuk12loʔ54(衣服)sa55pa55(新)

  景頗語:pă33loŋ33(衣服)n31nan33(新)

  哈尼語:phe5531(衣服)phe55(重疊成分)si33(新)

  苗語:u35(衣服)xhi33(新)

  勉語:sjaŋ33(新)lu:i33(衣服)

  壯語:pu33(衣服)mo35(新)

  侗語:uo53(衣服) mei453(新)

  數詞或數量詞作定語時,漢語、苗瑤語族語言是“數量詞組定語+名詞中心語”,藏緬語族語言是“名詞中心語+數詞(或數量詞)定語”,壯侗語族語言的數量詞定語有的在名詞中心語之前,也有的在其後。以“一隻雞”為例:

  藏語:ʨha12te55(雞) ʨiʔ54(一)

  景頗語:a31u31(雞) lă55ŋai51(一)

  哈尼語:a31xa33(雞)ʨhi31(一)mo55(隻)

  苗語:i33(一)tε11(隻) qei33(雞)

  勉語:jet12(一)no:m33(隻)ʨai33(雞)

  壯語:tu21(隻) kai35(雞)deu24(一)

  侗語:ʔi55(一)tu11(隻)a:i53(雞)

  漢藏語系語言詞類上的一個特點是有量詞。除藏緬語族有些語言(如藏語、景頗語等)量詞還不太發達外,一般都有豐富的量詞。量詞的作用主要是表示事物的單位和動作行為的量。此外,許多語言的量詞還兼表事物的類別、形狀、性別、級別等特征。如阿昌語隴川話有表示事物類別和形狀的量詞:ʑuʔ55(個)用於人;tu31(頭、隻)用於動物;ʦeŋ55(棵)用於植物;lum31(個)用於圓形、塊狀、方形等物品;ʐau31(根)用於長條形硬物;khʐəŋ31(根)用於長條形軟物。壯語武鳴話有表示性別的量詞:tak42(個)用於男青少年;koŋ24(個)用於中年男子;ta33(個)用於青少年女性;me33(個)用於中年女子。還有通過元音變化來表示級別的:je:p33表“小撮”,ja:p33表“大撮”;γe:k42表“小條”,γa:k42表“大條”。在壯侗、苗瑤語族裡,量詞還具有標志名詞的冠詞性作用,有些名詞在使用時往往要在前面加量詞。如苗語黔東話的tε11(個)nε55(人)意為“人”,lε33(個)ʦε35(房子)意為 “房子”。在廣州話裡,量詞也可以起冠詞作用,例如:“條棍呢?”(那根棍子在哪兒?)從來源上看,量詞大多來自名詞、動詞,如漢語的“碗、口、瓶、桌、背、挑、捆”等。藏緬語族有些語言,名詞稱量時用其自身形式當量詞(雙音節詞多數取後一音節,少數取前一音節)。如哈尼語綠春話:mja33(眼睛)ʨhi31(一)mjаa33(隻)意為“一隻眼睛”,lɔ55ʣɔ55(橋)ʨhi31(一)ʣɔ55(座):意為“一座橋”。量詞從少到多,從簡單到復雜是漢藏語系語言共同的發展趨勢。

  漢藏語系語言有詞的重疊形式,在許多語言裡具有共同的特點,表現在重疊的范圍、作用、形式等方面。比較普遍的是形容詞、量詞的重疊。形容詞重疊大多表示性質、狀態的程度。如阿昌語隴川話的na55(紅)和na55na55〔紅紅(的)〕,lum31(圓)和lum31lum31〔圓圓(的)〕;勉語大坪江話的針je52(重)和針je52je52〔重重(的)〕,pε12(白)和pε1212〔白白(的)〕。通常重疊表示程度的提高,但也有例外,在漢語廣州話裡可以表示程度的降低(必帶詞尾-tei35),如pak pak tei(有點兒白的)。量詞重疊表示“每”的意思。如壯語武鳴話的pou42(個)和pou42pou42(每個),pai31(次)和pai31pai31(每次)。在許多語言中,名詞、代詞、動詞也能重疊。景頗語重疊名詞表示多數,如 phun55(樹)和phun55phun55(有些樹),kă31thoŋ31(寨子)和 kă31thoŋ31thoŋ31(有些寨子)。載瓦語重疊疑問代詞表示多數,如o55(誰)—o55o55〔哪些(人)〕,xai21(什麼)—xai21xai21(一些什麼)。彝語涼山話的人稱代詞重疊後構成反身代詞,如ŋa33(我)— ŋa55ŋa55(我自己)。ŋo31(我們)—ŋo31ŋo44(我們自己)。漢語動詞重疊表示“做一做”,如“走走”、“打打”、“商量商量”。納西語動詞重疊表示“相互”,如la55(打—la55la33(打架),ʦha55(咬)— ʦha55ʦha55(互相咬)。彝語涼山話動詞重疊表示疑問。如 la33(來)-la33la33(來嗎?),bo33(去)—bo33bo33(去嗎?)。

  漢藏語系語言廣泛運用各種助詞來表達復雜的語法意義。首先,各語言有多種表示句子成分結構關系的助詞。其中有表示限制、補充關系的,有指明主語、賓語、主動者、被動者的,有用在表示處所、時間、工具等狀語後面的,等等。這類助詞使某些語序具有一定的靈活性。如景頗語的形容詞定語加助詞後能夠移至中心語之前,賓語加助詞後能移至主語前。例如:kă31thoŋ31(寨子)kă31ʧi31(小),“小寨子”也能說kă31ʧi31(小)ai33(助詞)kă31thŋoŋ31(寨子),ŋai33(我)∫i33(他)pheʔ55(助詞)mu31(見)ju33(過)să33ŋai33(句尾詞):“我見過他瞭”,也能說∫i33(他)pheʔ55(助詞)ŋai33(我)mu31(見)ju33(過)să33ŋai33(句尾詞)。其次,各語言還有一批表示不同句式和語氣的助詞(語氣詞),一般都用於句子末尾。例如漢語有“瞭”、“嗎”、“吧”等等。傣語(德宏方言)有hω35(嗎)、li35(呢)、pɔ55(吧)、lɔ53(嘛)、la55(啦)等。佈努語有ni12(嗎)、lo22(啊)、ɦe231(吧)、ma21(嘛)等。

  詞匯 除藏緬語族有些語言(如嘉戎語、景頗語等)有較多的多音節單純詞外,漢藏語系大多數語言的詞主要由單音節的單純詞和多音節的復合詞組成。多音節的單純詞很少,其中有些詞在語音上有雙聲、疊韻的現象。如毛南語:təm231təŋ231(螳螂),tuŋ231tin231(蜻蜓),buŋ213ba24(蝴蝶)、moŋ231tu42(驚慌)。合成詞以復合式為主,派生詞較少,復合式一般都有並列,限制、支配、主謂等格式。還有一種特殊的四音格聯綿詞,其結構主要有AABB、ABAC、ABCD等格式,音節之間還有雙聲、疊韻的關系。如載瓦語:ʧi55ʧi55ʧun21ʧun21(詳詳細細)、ŋium55kji55ŋjum55kjo55(參差不齊)、a21sok21a21pjok21(糊裡糊塗)、nik53i5121mji55(死心塌地)。中國境內由於使用漢語的人口多,分佈廣,所以漢語以外的漢藏語系語言都普遍借用漢語詞。

  

參考書目

 羅常培、傅懋埣:《國內少數民族語言文字概況》,載《中國語文》,1954,第3期。

 馬學良、羅季光:《我國漢藏語系語言元音的長短》,載《中國語文》,1962,第5期。

 張琨:《苗瑤語聲調問題》,載《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16本,1947。

 Fan - Gua Li,A Hɑndbook of Compɑrɑtive Tɑi,Oceanic,Linguistics Special Publication,No.15.Hawaii,1977。

 R .Shafer,Introduction to Sino - Tibetɑn,Harrassowitz,Wiesbaden,1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