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譯藏音或藏譯漢音的總稱。它是研究古代漢語語音的一項文獻材料。敦煌石室所藏千字文殘卷,漢字左側註著藏譯漢音,如車駕肥輕:kigabikhye。唐穆宗長慶二年(822)唐蕃會盟碑,有唐朝官名、人名的藏譯漢音,如太中大夫:thai cun̄ da'i phu;也有吐蕃人名的漢譯藏音,如źan̄ khri btsan:尚綺立贊。可以憑藉這一類材料裏的藏音來推測當時的漢字讀音。

  早在19世紀末,國外就已經有人註意到唐蕃會盟碑上的的漢藏對音材料瞭。20世紀初,法國學者馬伯樂(1883~1945)、伯希和(1878~1945)和日本學者羽田亨等人,用敦煌寫本和唐蕃會盟碑的漢藏對音材料進行瞭初步研究。

  20世紀30年代初,羅常培發表《唐五代西北方音》。這本書是利用漢藏對音材料研究中國古代西北方言音系的第一部專著。

  《唐五代西北方音》集中瞭6種材料,其中5種是敦煌千佛洞所藏佛經寫本和識字課本:①藏文譯音阿彌陀經殘卷;②藏文譯音金剛經殘卷;③漢藏對音千字文殘卷;④漢藏對音大乘中宗見解殘卷;⑤註音本開蒙要訓。另外一種是拉薩唐蕃會盟碑拓本。前4種材料根據發現地點和寫本字體可以推定為唐五代寫本,反映瞭當時在西北流行的一部分方音。第5種漢字註音隻供作旁證。唐蕃會盟碑有紀年,能夠據以考證前4種漢藏對音材料的時代順序。

  《唐五代西北方音》在研究方法上受瞭瑞典漢學傢高本漢所著《中國音韻學研究》的影響,把《切韻》作為研究唐五代西北方音的出發點。用現代西北方音作比較來探討方音流變。參照其他譯音材料和現代漢語方言,結合音理分析,識別並解釋瞭兩種語言對音難免的音近代替現象。例如,明、泥二紐在《切韻》裡讀m、n,在4種漢藏對音材料裡,一般都分化為兩類讀音:鼻韻之前讀m、n,例如孟men̄,南nam;非鼻韻之前讀'b、'd,例如目'bug、泥 'de。本書參照現代山西、廈門方音,提出'b、'd讀如山西文水、興縣方音的[mb]、[nd],濁塞音前面有同部位的鼻音。又參照現代藏語口語裡的“'”(藏文R的對音符號)作聯詞第2個字的前綴音時,常常使第一個音節的末尾音素變成鼻音,例如,mi'dug>現代mindu,dge-'dun>現代gen-dün,這就說明'b、'd的“'”本來帶有輕微鼻音,遇到鼻韻就更易恢復m、n 的本音,讀[mb]、[nd]。這樣就對這一系方音聲母系統的一個重要特點作出瞭令人信服的解釋。又如,《切韻》裡江宕梗曾通5攝各韻收[-ŋ]尾,[-ŋ]尾在《千字文》裡對音按照一定的條理演變,東冬鐘江登蒸6韻保存,唐陽庚清4韻大部分消失,青韻全部消失。但是,其他3種材料(《阿彌陀經》、《金剛經》、《大乘中宗見解》)的對音,除去庚清青3韻有個別的消失,各韻都保存著[-ŋ]尾。[-ŋ]尾究竟是完全消失瞭,還是個別地方消變瞭呢?本書分析瞭前人的研究結論,參照古代中亞粟特語借字[-ŋ]尾消失,維吾爾語借字[-ŋ]尾有的消失有的保存這種現象,判斷出[-ŋ]尾沒有完全消失。提出'b、'd等聲母在鼻韻前面保持 m、n 本讀,正是[-ŋ]尾沒有完全消失的證據。《方音》參照趙元任在《南京音系》裡的擬測,認為唐代[-ŋ]尾消變為不很穩定的鼻擦音[ṽ]、沒受過語音訓練的人很難辨別,所以吐蕃人聽得過瞭頭就記成[-ŋ],聽得不及就記為無[-ŋ]尾。這樣就對幾種對音材料裡的錯綜復雜現象作出瞭比較合乎情理的說明。

  本書指出唐五代西北方音一系列重要特點。聲母方面:輕重唇音有分化的痕跡;明泥2紐在鼻韻前面讀m、n,其餘的變成'b、'd,疑紐一律讀'ɡ,舌上音混入正齒音;正齒音二三等不分;唐代全濁聲母開始清化;y化聲母不限於三等,四等也有。韻母方面:宕梗兩攝[-ŋ]尾一部分開始消變;魚韻字大部分變入止攝,念[-i];通攝一、三等元音不同;入聲的舌收聲大部分讀 r;入聲韻尾的消變過程是上古的[-p,-t,-k]→中古[-b,-d(-r),-ɡ]>[-β,-ð(-r),-ṽ]→官話、西北方言的失去收尾音。

  本書利用漢藏對音材料,在跟《切韻》和現代西北方音的比較當中研究唐五代西北方音,不僅作瞭歷史方言的斷代描寫,也勾勒瞭這一系方音歷史發展的概貌。但是,作者沒有沙州、敦煌一帶的嫡系現代方言材料,就參證瞭蘭州、西安、文水等地的方音,這自然會影響到某些結論的準確性。由於材料零散,漢藏對音的研究後來沒有重要的進展。

  

參考書目

 羅常培:《唐五代西北方音》,科學出版社,北京,19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