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詩人。字伯嚴,號散原。江西義甯(今修水)人。光緒十五年(1889)進士,官吏部主事。二十一年(1895),上海開強學會,曾列名。此年,其父陳寶箴為湖南巡撫,創辦新政,提倡新學,支持變法運動。黃遵憲、梁啟超等相繼來長沙協助。陳三立佐其父,多所籌畫。當時與譚嗣同齊名,有“兩公子”之稱。政變後,以“招引奸邪”罪,父子同被革職,永不敘用。他侍父退居江西南昌山即西山,築崝廬。二十六年(1900),父憂憤病死。此後,他常往返南京寓廬與西山間,亦漫遊江南近地。清亡後後,以遺老自居,與沈曾植輩相唱和。他好獎掖後進,詩弟子胡朝梁,號稱傳其衣缽。

  陳三立為“同光體”詩人的首領。陳衍區分近代詩藝術風格為二派,列三立於“生澀奧衍”一派之內。汪國垣《光宣詩壇點將錄》則奉為一百零八將的都頭領。陳衍說他“為詩不肯作一習見語,於當代能詩巨公,嘗雲某也紗帽氣,某也館閣氣,蓋其惡俗惡熟者至矣。少時學昌黎學山谷,後則直逼薛浪語(季宣)。並與其鄉高伯足(心夔)極相似。然其佳處,可以泣鬼神,訴真宰者,未嘗不在文從字順中也”(《近代詩鈔》),大致說明瞭陳詩的特點。他的寫詩觀點,見於他《漫題豫章四賢象搨本·陶淵明》詩:“此士不在世,飲酒竟誰省?想見詠荊軻,瞭瞭漉巾影。”又《黃山谷》:“鑱刻造化手,初不用意為。”《為濮青士觀察丈題山谷老人尺牘卷子》:“我誦涪翁詩,奧瑩出嫵媚,冥搜貫萬象,往往天機備。世儒苦澀硬,瞭未省初意,粗跡挦毛皮,後生渺津逮。”前一首表明瞭他的詩對世事的深切關懷,後二首表明瞭他關於黃庭堅詩人巧天工相一致的見解,也是江西詩派的詩學理論的核心。他早年所為詩,頗有陶淵明《詠荊軻》的氣概,如《飲冰室詩話》所錄的《贈黃公度》七律。但後來編集時已自刪去。集中存詩,都是八國聯軍入侵後所作。有些作品表現瞭從新潮流退出以後,仍然壓抑不下的風雲之氣,憤激鬱勃之情。“百憂千哀在傢國,激蕩騷雅思荒淫”(《上元夜次申招坐小艇泛秦淮觀遊》),即是他的自白。如《書感》、《孟樂大令出示紀憤舊句和答二首》、《人日》、《次韻和義門感近聞》、《十月十四日夜飲秦淮酒樓》、《江行雜感五首》之三之四等詩,是對庚子國難憂憤心情的抒發;《園館夜集聞俄羅斯日本戰事甚亟感賦用前韻》、《小除後二日聞俄日海戰已成作》、《短歌寄楊叔玖時楊為江西巡撫令入紅十字會觀日俄戰局》,是關於日俄在中國國土上進行戰爭的憤怒的控訴,後一首更稱奇作;而《留別墅遣懷》則是反映瞭北洋軍閥軍隊攻入南京後人民遭殃的現實。其他如“露筋祠畔千帆盡,稅到江頭鷗鷺無”(《寄調伯弢高郵榷舍》)、“更堪玉笛關山上,照盡飄零處處鴻”(《十六夜水軒看月》)等關心人民苦難的詩句,在集中也常接觸到。至於涉及懷人悼友、旅途遊覽等題材的作品,如《挽周伯晉編修》、《曉抵九江作》、《哭季廉》、《病起玩月園亭感賦》、《遣懷》、《傷鄒沅》等,反映瞭舊時知識分子的坎坷不幸遭遇和作者沉鬱蒼涼的情懷。《讀侯官嚴復氏所譯英儒穆勒群己權限論偶題》、《讀侯官嚴復氏所譯社會通詮聊書其後》,表現瞭作者對新學理的接受水平;《感春五首》論學談政;《除夕被酒奮筆寫所感》揭露清王朝“限權立憲”的欺騙性;這都是陳三立不同於保守的封建士大夫之處。

  陳詩的藝術風格,表現在取境奇奧,造句瘦硬,煉字精妙,律句如“九霄飛影能搖夜,萬竅寒聲已怒空”(《雪夜感述》)、“瓦鱗新雪生春艷,旗角寒雲卷雁高”(《雪中攜叔澥由甫次申飲酒樓》)之類,絕句如《十一月十四夜發南昌月江舟行》:“露氣如微蟲,波勢如臥牛,明月如繭素,裹我江上舟。”被詩評傢贊譽為“奇語突兀,二十字抵人千百”(狄葆賢《平等閣詩話》)者,為數較多,常為學陳三立一派詩者所摹仿。清亡以後所作,思想上留戀清王朝,最後甚至有污蔑工農革命的詩句,藝術上始終一副面目,毫無變化。

  陳詩不僅為“同光體”一派所推崇,詩界革命的梁啟超在《飲冰室詩話》中,也表示十分傾倒。說“其詩不用新異之語,而境界自與時流異,濃深俊微,吾謂於唐宋人集中罕見倫比”。金天翮以為是“狷介之才,自成馨逸”(《答樊山老人論詩書》)。林庚白也以為“雖囿於古人之藩籬,猶能屹然自成其一傢之詩”(《今詩選自序》),但又指出它“方面太狹”(《麗白樓詩話》上編),“非學子所宜取徑”(《角聲集自序》)。陳三立也擅長古文,能繼承桐城派傳統。李希聖稱其文在陳壽、范曄之間。

  著有《散原精舍詩集》上、下卷,《續集》上、中、下3卷,《別集》1卷,有商務印書館本。《散原精舍文集》17卷,有1949年上海中華書局本,流傳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