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藏語系的語族之一。

  界說和地理分佈 壯侗語族又稱“侗傣語族”或“黔臺語族”。分3個語支:①壯傣語支:包括壯語、佈依語、傣語等;②侗水語支:包括侗語、水語、仫佬語、毛南語、拉珈語,佯僙語、莫語等;③黎語支:包括黎語。據研究,仡佬語也屬於這個語族。壯侗語族分佈在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雲南、貴州、廣東、海南島和湖南南部。壯傣語支的語言,國際上統稱“臺語”,也通行於泰國、老撾、、緬甸、越南北方和印度東北部的阿薩姆邦,形成東南亞一個很重要的語言群。使用壯侗語族語言的人口,中國有1900多萬(1982),泰國約有3500萬,老撾有200多萬,其他國傢和地區約有100多萬。

  與其他語言的關系 壯侗語跟漢語、苗瑤語、藏緬語至少有4個共同的特點:①語素的單音節性,也就是說,作為構成詞、詞組和句子的最小語言形式,一般是單音節的。②語素都有嚴格確定的音韻結構模式:“聲+韻+調”。聲調跟聲母、韻母一樣,也形成一個系統,在各語言和方言間可以對應;在這些語言的音韻史上,幾乎都發生過濁音聲母清音化的現象,原來的濁聲母的痕跡普遍反映在聲調種類的演變上。③表示語法意義主要靠實詞的線性序列和虛詞在序列中的詮釋作用,當然也需要高低、輕重、升降等聲律所起的詮釋作用。壯侗語族諸語言跟漢、苗瑤等語一樣,其語法體系都以詞組為基礎。④壯侗語跟漢、苗瑤、藏緬諸語有一些相似的詞匯項目。傳統上,按照這些特點把壯侗語族歸屬於漢藏語系;但由於壯侗語族諸語言與其他語言的共同詞項之間的嚴格語音對應規律現在還沒有找出來,所以這種歸屬也隻是一種假設。1942年,國際上又提出一種新假設,認為黎語、仡佬語、拉珈語、拉綈語(在越南)等可以合稱加岱語(Kadai)。從許多詞項看,與其把壯侗語(還有苗瑤語)歸屬於漢藏語系,不如把它們歸屬於南島語系,合成澳泰語系。

  共同特征和類別 壯侗語族諸語言的共同特征和類別都是按兩個標準來說的:一個是語法學上的語素的相似性,另一個是音位學上的音素和音素體系的相似性。

  表(表1)說明壯傣、侗水、黎3個語支的共同特征。例詞右上角阿拉伯數字為調類,1為陰平,2為陽平,3為陰上,4為陽上,5為陰去,6為陽去,7為陰入,8為陽入。數字後加′表示另一調。

表1 三個語支的共同特征

  從表1可以看出3個語支的語言在語素和音素上(包括聲調)的相似性,但也可看出3個語支語言中的差異性。比如侗水語“雞,去,要”等詞是把壯傣語相應詞的短元音變長;當然也有相反的情況,如“死”。又如在“子女,忘記”等詞中,侗水語的長 a,在壯傣語裡是高後元音。侗水語支沒有保存原始pl-、kl-之類的復輔音聲母,壯傣語支(如武鳴、隆安的壯語,泰國的泰語)和黎語支卻保存瞭復輔音(表2)。

表2 三個語支的差異

  由此可以看出同一個詞項,黎、壯傣、侗水3個語支各有其音韻結構模式,但從黎語的模式常常可以看到跟其他兩個語支的聯系。比如詞項“近”,壯傣語的kl-、khj-、k-跟侗水語的phj-、phγ-對應,而黎語plaω3的模式則與兩者都有關。又如詞項“懶”,黎和壯傣兩個語支的k-、kl-、khr-跟侗水語支的l-等對應,從而仫佬語的 la:n4就很難肯定它必然是漢語借詞瞭。詞項“魚”,壯傣語以pla1等形式出現,而大部分侗水語則以mom6等形式出現,也可以認為mom6是不同於pla1的另一個詞(侗語pa1借自壯傣語支),但雙唇音m-卻與p-有關,而黎語的ɬ-則是pl-失去p-之後的-l-的變體。

  侗水語支應當再分為幾個語組,比如在侗、水、仫佬等語言中有一系列清化鼻音,如水口侗語鬗a1(來),覶aŋ3(草);三洞水語燋 a3(弓),鬗a1(狗);仫佬語鬗a1(回來),燋ɔ3(鼠);在莫語、佯僙語中則已消失。侗語、水語中有小舌塞音和舌根塞音的對立,如和裡侗語qe4(屎),ko1(笑);三洞水語qa1(讀),ka1(龍)。莫語、侗語、水語中有舌面塞音和舌根塞音的對立,如莫語ȶa:i6(親傢),ka:i6(街);侗語ȶa2(茄子),ka1(剩);水語ȶa6(茄子),ka1(龍);仫佬語佯僙話、毛南語中無此對立。帶喉塞音的濁塞音與鼻音聲母在毛南語、水語中最多,在仫佬語、佯僙話、莫話中隻有幾個,侗語中沒有。

  壯傣語支可以分為3個語組:北部組如貴州省的佈依語,廣西壯語北部方言(如武鳴話),泰國的石話;中部組如廣西壯語南部方言的龍州話、德保話,雲南南部的儂語,老撾和越南的白泰語、儂語、土語等;西南組如泰國、老撾、緬甸的撣語和雲南西雙版納、德宏等地的傣語。3個語組在音韻上的差異見表(表3)(帶*號的表示原始壯傣語的聲母)。

表3 壯傣語支三個語組在音韻上的差異

  在音韻結構模式上,北部組清塞音一般沒有送氣與不送氣的對立,個別地區的送氣音是後起的,如佈依語普安話tham3*t-(織)。原始壯傣語復輔音聲母*tr-和*thr-在北部組和西南組的聲母體系上有反應,如龍裡話t-與z-,武鳴話t-與r-,西雙版納話t-與h-,中部組的情況比較復雜。原始的*pr-,西南組和北部組變為t-,中部組變為phj-、ph-。

  壯傣語支的3個組裡大量詞項是共有的,說明它們的親屬關系,但是也有一些詞項隻見於兩個組,另一組用另一個詞。比如“天”,中部組和西南組用 fa4,而北部組用bωn1;“胡子”,中部組和北部組用mum6,西南組用not7;“刀”,中部組用pja4,西南組用pha4相近,而北部組用mit8,是另一個詞(西南組也有用mi:t8的)。分析各組之間的詞項是否相同,必須觀察它們的全部音韻特點是否相同或相對應。比如動詞“是”和動物量詞“隻”,乍一看都能對應,但是西南組的pin1(是)從原始形式*nA變來,中部北部組的pan2(是)從原始形式*nA變來;中部組和西南組的tu1(隻)從原始的*tuaA變來,北部組的tu2(隻)從*duaA變來(以上音標右上角的A表示古平聲)。所以無論從音韻上看還是從詞匯上看,壯傣語支都應該分為3個語組。

  語法特點:壯侗語族諸語言的語素絕大部分都是單音節的,但也有一些是多音節的。比如侗語裡來源不明的詞如ma3n3(蝴蝶),ma4ȶa:i4(螳螂)和傣語裡借自巴利和梵文的詞如po2ti6jan2(菩提心)等。構造新詞不重形態變化,常用派生法。有少數的派生詞綴,都是由實詞虛化而來。比如莫話 la:k8(子女),虛化為前綴,說成輕聲·lə,如ləma:k7(李子)、·ləma4(子彈);to2(隻),虛化為·tə,如·təma4(馬)、·təka3(大傢)。合成詞主要用復合法,如侗語na3(臉)+ naŋ1(鼻)>na3naŋ1(容貌);nam4(水)+ta1(眼)> nam4ta1(眼淚);ɕoŋ1(裝)+ka1(耳)>ɕoŋ1ka1(聽);təi1(死)+khwa:u3'(酒)>təi1khwa:u3'(醉);ʔəp7(嘴)+kuŋ2(多)>ʔəp7kuŋ2(多嘴)等。單音詞有的可以重疊,如侗語量詞重疊表示逐指,如tu2tu2(每隻);但傣語量詞不能重疊。形容詞可以重疊,如傣語suŋ1suŋ1,侗語phaŋ1phaŋ1a5)(高高(的))。形容詞後附音節可以重疊,如傣語dεŋ1n2n2(紅彤彤)、侗語p‘aŋ1'ŋaŋ5ŋaŋ5(高昂昂)。

  句子經常由一個名詞詞組後面跟上一個動詞詞組構成。名詞詞組包含一個名詞,後面可以跟上修飾語(另一個名詞、形容詞、指示詞等)。量詞一般都跟數詞連用,而且要隨名詞的類別變換。由數量詞構成的修飾語,侗語放在中心語前面,如 jan2(房子)、ŋwe4(瓦)、jan2ŋ we4(瓦房)、lau4(大)、jan2ŋwe4lau4(大瓦房);nai6(這)、jaen1(兩間)、jaen1jan2ŋwe4lau4nai6(這兩間大瓦房)。傣語數量詞放在中心語後面,如:sę3la:i2sɔŋ1phwn1nan4( 衣服+花+兩件+那=那兩件花衣服)。動詞詞組包含一個動詞,後面跟上一個名詞做賓語,還可以跟上別的一些動詞(也可以帶賓語)。有一些後跟的動詞表示趨向,侗語如ma1'(來)、pa:i1(去)、ʔuk7(出)、la:u3(進)、ȶha5'(上)、lui6(下)、ʔuk7pa:i1(出去)等;傣語如ma2(來)、pai1(去)、ʔɔk7(出)、xau3(進)、xωn3(上)、luŋ2(下)、ʔɔk7pai1(出去)等。侗語:ʔui1’nam4(流水)、ʔui1’nam4lui6ma1'“流水下來”(流下水來);傣語ha:p7fun2(挑柴)、ha:p7xau3ma2(挑進來)、ha:p7fun2xau3ma2(挑柴進來)、ha:p7fun2xau3n2ma2(挑柴進屋來)。還有一些後跟的動詞或形容詞表示結果。如侗語:heu1’tu2me′ȶa5i1jaŋ4“打隻熊那死瞭”(打死那隻熊瞭);傣語:pat8xa6mai4xa:t7lε:u4“吹枝樹斷瞭”(吹斷瞭樹枝)。第一個動詞如果有致使性,其賓語對後面的動詞則有施動性,如“叫你回去吃飯”,侗語說做sin3'ȵa2ma1'ȶi1ʔəu4,傣語說做hɔ:ŋ4mωŋ2k8pai1kin1xau3

  句子還可以由一個名詞詞組後面跟上一個形容詞詞組構成。如侗語:nam4/lu1'ma1'la4“水/清來瞭”(水清瞭);傣語:dɔk7mai4/dεŋ1ma2u4“花/紅來瞭”(花紅瞭)。

  句子還可以由一個名詞詞組後面跟上另一個名詞詞組構成。如侗語:ma:m4/ti1tsa:ŋ4(他/〈是〉隊長);ȶa6ma:m4/lət7'ɕo2n6(他們/都〈是〉學生);ja:u2/ɕəp8pet7( 我/18〈歲〉)。傣語:mω4niʔ5/van2ka:t8(今天/〈 是 〉街子天);kin3nai1/sip7hɔŋ6(一斤/〈是〉十兩)。

  有一些助詞,特別是見於句尾的,用來表示疑問,命令,強調或者不肯定等。

  壯侗語族的這許多語法特點跟漢語基本上一致。

  研究的歷史 中國對壯侗語族語言的研究始於1935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對廣西、貴州、雲南的一些壯侗語族語言做過調查,出版過一些專著,如李方桂的《龍州土語》(1940)、《莫話記略》(1943)、《武鳴壯語》(1947)等;發表過一些重要論文,如1943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11本載李方桂的《原始臺語聲母中前喉塞音系列的假設》等。1943年後,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和南開大學邊疆人文研究室對雲南傣語、壯語做過一些調查。這個階段的研究成果應該提出兩件事:①學者們已經公認臺語聲調體系應分A、B、C、D4類,每類再分陰陽兩個次類,跟漢語相同。丹麥學者吳克德在1934年提出B類應與漢語去聲對應,C類應與漢語上聲對應,但是為什麼許多臺語方言濁塞音b-,d-聲母(還有j-)的字不歸入陽調類,卻歸入陰調類?這跟漢語聲調演化的歷史是不相對應的。李方桂在1943年提出原始臺語聲母中“前喉塞音系列”的學說解決瞭這個問題。②李方桂於1943年在《莫話記略·導論》中建立瞭跟臺語並列的侗水語支,指出侗水語雖然跟臺語同出一源,但是在古臺語分化為近代各方言之前就已經跟臺語分瞭傢,並提出瞭後來被國際語言學界承認的“侗臺語”這一術語。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對壯侗語族諸語言進行過大規模的調查研究工作,主要目的是為瞭幫助少數民族創立和改革文字。其研究成果表現在社會實踐上,很少表現在著述上。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和廣西壯族自治區共同組織的壯文工作隊於1952年開始工作,1954年擴大組織,普查瞭廣西56個縣的壯語方言。廣西民族出版社出版瞭《壯漢詞匯》(1959、1984)和《漢壯詞匯》(1983) 等(見彩圖)。1956~1957年中國科學院少數民族語言調查第一工作隊對貴州境內40個佈依語方言點進行瞭調查,出版瞭《佈依語調查報告》(1959)。貴州民族出版社出版瞭《佈依漢簡明詞典》(1958)和《漢佈依簡明詞典》(1960)。中國科學院少數民族語言調查第三個工作隊曾到雲南西部和南部傣語區做過調查。侗語區於1956年進行過普查。貴州民族出版社出版瞭《侗漢簡明詞典》(1959)和《漢侗簡明詞典》(1960)。1956~1957年中國科學院少數民族語言調查第一工作隊海南分隊,調查瞭黎語100多個方言點,並通過調查對昌感的村話和臨高、澄邁、瓊山的臨高話做出瞭初步判斷:前者屬黎語支,後者屬壯傣語支。民族出版社於1979~1980年出版的壯語、佈依語、傣語、侗語、水語、仫佬語、毛南語、黎語等的《簡志》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黎語調查研究》(1983)就是在這些調查的基礎上整理、補充寫定的。在《中國語文》和《民族語文》兩種期刊上也時常發表有關壯侗語研究的論文。(見彩圖)

《壯漢詞匯》與《漢壯詞匯》

中國壯侗語族語言分佈示意圖 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資料編繪

  

參考書目

 王均等:《壯侗語族語言簡志》,民族出版社,北京,1984。

 Fang-Kuei Li,A Hɑndbook of Compɑrɑtive Tɑi,Theuniversity Press of Hawaii,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