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式的裝飾花紋,廣義上泛指所有以波狀曲線為主要特徵的藝術形象及其美學體系。自7世紀中期以來,隨著伊斯蘭教的興起及其美術的空前繁榮,阿拉伯紋樣在東西方藝術傳統的影響下,逐漸進入瞭一個全面發展的時代。由於伊斯蘭教正統派嚴禁偶像崇拜,反對把具象化的人物、動物等生命體作為禮拜的物件來描繪,因此以幾何圖形為基礎的抽象化曲線紋樣,就成瞭伊斯蘭裝飾藝術的突出特徵。阿拉伯紋樣善於吸取東西方裝飾藝術的精華,尤其發揚瞭西洋棕葉卷草紋的曲線風格和薩珊王朝(226~651)波波斯紋樣的象征性,在伊斯蘭教宗教氣氛的長期熏陶下,終於形成瞭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受到後人高度評價。

  阿拉伯紋樣種類繁多,按其題材來源大致可分為3個類型:幾何紋、植物紋、文字紋。三者既有內在聯系,且又各具特色。

  幾何紋 圓形和方形既是構成所有幾何紋的基礎形式,又是繁衍其他各類紋樣的根本母題。在幾何紋的背後,大多含蘊著某種玄奧的神秘哲學或宗教觀念。圓形表示所謂不可分割的整數“1”,象征著真主獨一無二、完美無缺,地球隻有一個中心等宗教觀念。而以正方形為代表的各種多邊形,都是從圓形中演化出來的。正方形四條邊所表示的“4”,則象征著四季、四方、四種美德、四種味覺等神學思想。幾何紋的組成方法甚多。以圓形、方形或菱形為基礎,通過60度、90度的交叉組合或加入方格、圓弧等手法,即可構成各式各樣的多角形。若把環繞這些圖形的外輪廓線單獨抽出來加以強調,還能重新組合成各種形式獨特的編結紋。這類編結紋構思新巧,看上去猶如精美細致的竹編。而且,多角形又能進一步演變成多種星形紋,如六星形、十二星形,八星形、十六星形……等。據研究,寓意吉祥幸福的六線星形圖案,即淵源於大衛王的盾牌徽記或者所羅門王的神聖標志。若把方格形作45度旋轉使之變成傾斜交叉線,即可由此派生出更為復雜多樣的幾何紋。此外,還有以抹角正方形、長六角形、十字形、卐字形等變體幾何紋為基本單位的多種組成方法。在缺乏精密繪圖儀器的伊斯蘭時代,圖案傢們竟能繪制出如此繁瑣復雜、變化無窮的幾何圖形,確實令人驚嘆。可惜構成這些幾何圖形的數學法沒有留傳下來,但是從遺留至今的大量文物資料中,仍然可以找到一些基本規律。圓中有方、方中有圓,如此反復變換循環,結果構成瞭許多形形色色、精美玄妙的紋樣;正是這些幾何紋,使信徒們感到那個周而復始、萬物有靈的大千世界確實存在。這種多元式的藝術手法,妙趣橫生,耐人尋味。在這些以方、圓為基本坐標所構成的幾何紋樣裡,不僅體現瞭伊斯蘭世界對幾何學和代數學的運用,而且洋溢著穆斯林們的審美情趣和宗教熱忱。

幾何紋樣

  植物紋 阿拉伯式的植物紋,並非對自然物象如實描繪,而是曲線幾何紋的一種變體。其中,最典型的例證就是棕葉卷草紋。此紋樣源於希臘,形態相當寫實,主紋呈扇面棕葉狀。可是,阿拉伯式的棕葉卷草紋卻非常抽象。經過伊斯蘭美術傢的長期實踐和不斷改造,這種紋樣已逐漸演變成一種富於流動感的抽象卷草。它連綿不斷、枝葉繁茂,象征著宇宙萬物的節奏感和頑強旺盛的生命力。正是這種美妙的波狀曲線,逐漸釀成瞭阿拉伯紋樣的神韻和精髓。此外,還有一些富於象征或寓意的植物紋,如聖樹紋、纏枝葡萄紋、樂園紋等,則取材於古代伊朗。聖樹紋象征生命之樹,這種信仰與古伊朗的植物崇拜有關。早期聖樹紋比較寫實,在一棵大樹的兩側各配一隻動物,這就是典型的薩珊式對獸聖樹紋。此外還有寶瓶聖樹紋,表現一股樹狀聖水從陶罐(即寶瓶)中噴湧而出,象征生命之水。自9世紀以後,聖樹紋逐漸抽象化,樹幹變成一條纖細的垂直線,枝葉也變成幾何式的螺旋紋,結果脫離瞭原來的自然生態。後來,在這種樹紋中又繁衍出一串串葡萄珠,這就是東方美術史上最早的纏枝葡萄紋。據波斯神話,上帝率先在古代東方開辟瞭一處名為帕伊麗黛澤的禦苑。這裡到處是奇花異草、名木佳樹和祥禽瑞獸,類似中國神話中的蓬萊仙境或《聖經》中的伊甸園──一座青春永駐、萬世不變的人間天堂。今英語中的“樂園”一詞,即來源於古波斯文的“帕伊麗黛澤”。到瞭薩珊時代,這座神聖花園演變成一種裝飾題材,這就是後人所謂的樂園紋。這類純屬虛構但寓意深刻的裝飾紋樣,寄托著阿拉伯民族對於幸福生活的向往和美好未來的憧憬。遊牧民族的美術是一種非具象藝術,其植物紋的表現手法也是一種界於寫實和抽象之間的獨特手法:把植物的生態特征(如彎曲的莖蔓、繁茂的花葉)固定在抽象的幾何模式(即變換於方圓之間的各種圖形)中,從而使其不僅含蘊特殊的宗教寓意,而且充滿著濃鬱的幻想情調和浪漫色彩。這種貌似植物的植物紋,在植物學圖鑒中是找不到的。“妙在似與不似之間”,也是阿拉伯式植物紋的藝術特色。

  文字紋 在阿拉伯紋樣中,阿拉伯文字(見阿拉伯書法)也起著相當重要的裝飾作用。阿拉伯文的字體種類繁多,其中以庫菲體出現最早。庫菲體又分為葉狀庫菲體和花狀庫菲體,二者各具特色並趨向裝飾化。在10世紀左右,相繼出現瞭納斯黑體和斯爾希體。二者的共同特點是:結體工整、圓潤豐滿,易於辨認,運筆舒展流暢呈曲線風格。當時的首都巴格達,是一個名傢薈萃的書法藝術中心。在阿拉伯書法史上,11世紀是一個空前繁榮的黃金時代,新興字體相繼問世,書法名傢層出不窮,藝術風格豐富多采。新出現的4種字體是:穆哈卡克體,清秀纖細,屢屢用來抄寫《古蘭經》;拉伊哈尼體,活潑奔放,字體的末端呈鼠尾狀;魯庫阿體,流行於奧斯曼帝國(1299~1922)時代,主要用於私人書信及手抄本通俗讀物;塔烏奇體,莊重大方,專門用於書寫行政機關的文件公函。這4種新字體連同10世紀的兩種老字體,合稱六書體,在整個伊斯蘭社會非常流行。自12世紀以來,還出現瞭一些各具地方特色的字體,如馬格裡佈的馬格裡比體、伊朗的納斯塔裡克體、小亞細亞的蒂瓦尼體以及專門用於蘇丹簽名的花字體……等。所有這些字體,其本質都是一些富於節奏感的抽象線條,它們與植物紋的波狀曲線相得益彰,大大提高瞭阿拉伯紋樣的藝術效果。充分利用書法藝術構成各種別具一格的裝飾紋樣,堪稱伊斯蘭教美術的一大特色。

  上述3類紋樣,都具有抽象、連貫、靈活、密集等特性。而且,它們在藝術實踐中完全不受上述分類的限制,或重合套疊、或顛倒錯位,渾然一體相映成趣,極盡出神入化之能事。其最大作用,在於裝飾以清真寺為代表的各類建築物及其工藝品。它們既是體現裝飾意圖的藝術語言,又是傳播宗教觀念的特別符號。在清真寺的禮拜大廳裡,到處是一片密密麻麻、五顏六色、奇形異狀、波動旋轉的曲線紋樣,足以使人眼花繚亂、頭昏目眩。這種追求濃稠密度的藝術效果,不僅反映瞭穆斯林們向往富饒、畏懼空白的審美心理,而且完全適應作為宗教建築所必要的神秘氣氛。伊斯蘭教美術的核心是建築物和工藝品,阿拉伯紋樣則是伊斯蘭教美術的靈魂。

  

參考書目

 T.Burckhardt, Art of Islɑm-Lɑnguɑge ɑnd Meɑning,London,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