Н.В.果戈理

  俄國作傢。1809年4月1日出生於烏克蘭波爾塔瓦省米爾戈羅德縣大索羅慶采村一個地主傢庭。父親愛好文藝,曾用烏克蘭語寫過幾出喜劇。在傢庭影響下,果戈理從小喜愛烏克蘭的民謠、傳說和民間戲劇。1821至1828年就讀於於波爾塔瓦省涅仁高級科學中學,受到十二月黨人詩人和普希金的詩篇以及法國啟蒙學者著作的影響,並在業餘演出中扮演過諷刺喜劇的主角。1828年底,抱著去司法界供職的願望赴彼得堡。次年發表長詩《漢斯·古謝加頓》。因長詩受到批評,果戈理從書店買回全部存書燒毀。自1829年底至1831年3月,先後在彼得堡國有財產及公共房產局和封地局供職,親身體驗到小職員的貧苦生活。在此期間還到美術學院學習繪畫。

  1831年夏,果戈理結識普希金,從此過往甚密,在創作思想上受到重大影響。同年9月和次年3月先後發表的《狄康卡近鄉夜話》第一集和第二集,被普希金譽為俄國文學中“極不平凡的現象”。這兩部小說集將烏克蘭的民間故事、童話、歌謠中的情節同烏克蘭現實生活的描寫交融在一起,以幽默的筆調嘲笑鄉鎮的統治階層和黑暗勢力,歌頌農民、工匠、哥薩克的勇敢機智,展現瞭富有詩意的烏克蘭民族生活。作品裡占主導地位的是浪漫主義傾向。

  1834年秋開始,果戈理在聖彼得堡大學任世界史副教授,對烏克蘭史和世界中世紀史進行過研究。次年底離職,從此專事創作。同年發表的中篇小說集《米爾戈羅德》和《小品集》表明果戈理批判現實主義創作方法已開始形成。《米爾戈羅德》包括4篇小說,其中兩篇取材於烏克蘭當代生活,另兩篇根據烏克蘭歷史和民謠、傳說寫成。《舊式地主》委婉地諷刺一對地主老夫婦百無聊賴的寄生生活,揭示他們靈魂的空虛,展現出宗法制地主莊園日益荒廢的真實圖畫。《伊凡·伊凡諾維奇和伊凡·尼基福羅維奇吵架的故事》以誇張的手法,辛辣地嘲諷瞭兩個“體面”的貴族紳士。他們原是莫逆之交,後因細故結仇,長年涉訟,直到雙雙死亡。這兩篇小說已顯示出果戈理的獨特的諷刺藝術風格“含淚的笑”──在諷刺之中滲透著對沒有理想和無所作為的人生所感到的悲哀。《塔拉斯·佈爾巴》以史詩的風格展現17世紀烏克蘭人民反對波蘭王國統治階級的英勇鬥爭。它描寫著名的紮波羅熱哥薩克軍營的戰鬥生活,歌頌老隊長塔拉斯·佈爾巴為民族解放和宗教信仰自由而英勇奮鬥的壯烈一生。根據民間傳說寫成的《地鬼》,描寫一個神學校學生因被迫為一個女妖念經而身亡的故事,帶有神秘主義、縮命論的色彩。

  《小品集》以描寫彼得堡生活的小說為主。《涅瓦大街》揭露彼得堡貴族官僚社會的庸俗與空虛。《肖像》描寫一個有才能的年輕畫傢因追求上流社會生活而毀瞭藝術才能,對金錢和權勢主宰一切的彼得堡社會進行瞭批判。《狂人日記》對於被剝奪瞭一切的“小人物”、小官吏的悲慘命運表達深厚的人道主義同情,向巧取豪奪的“大人物”發出抗議。這3篇小說同後來發表的《鼻子》(1836)、《外套》(1842)一起合成一組“彼得堡故事”。

  《小品集》還包括一組評論文章:《論小俄羅斯歌謠》、《雕塑、繪畫和音樂》等。作者在其中探討瞭藝術與社會、生活之間的關系,提出瞭“真正的民族性不在於描寫農婦的長坎肩,而在於描寫人民的精神本身”,“對象愈是平凡,詩人就應站得更高”等著名論點。

  《米爾戈羅德》和《小品集》出版後,革命民主主義批評傢別林斯基寫瞭《論俄國中篇小說和果戈理君的中篇小說》(1835)一文,論述果戈理創作中的現實主義、典型塑造和“含淚的笑”,闡明瞭他的小說對俄國文學發展的重要意義。

  在寫作中篇小說的同時,果戈理於1833年開始從事諷刺喜劇的創作。1836年4月,名劇《欽差大臣》首次在彼得堡亞歷山德拉劇院公演。劇作以普希金所提供的一個趣聞為情節基礎,將俄國官僚社會的全部醜惡和不公正的事物集中在一起,“淋漓盡致地進行瞭嘲笑”(《作者自白》)。故事發生在俄國某偏僻城市。以市長為首的一群官吏聽到欽差大臣前來視察的消息,驚慌失措,竟將一個過路的彼得堡小官員赫列斯達科夫當做欽差大臣,對他阿諛、行賄。正當市長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這位“欽差”、做著升官發財的美夢時,傳來瞭真正的欽差大臣到達的消息,喜劇以啞場告終。果戈理以卓越的現實主義藝術手法,刻劃瞭老奸巨猾的市長,玩忽職守的法官,不顧病人死活的慈善醫院院長,愚昧的督學,偷拆信件的郵政局長──所有這些形象都異常真實地反映出俄國官僚階層貪贓枉法、諂媚鉆營、卑鄙庸俗等本質特征。赫列斯達科夫是一身染上彼得堡貴族官僚習氣的外省青年,輕浮淺薄,愛慕虛榮,自吹自擂,厚顏無恥,在當時俄國社會具有典型意義。果戈理指出:“任何人都至少做過一分鐘(如果不是數分鐘的話)的赫列斯達科夫……靈活的禁衛軍軍官有時會變成赫列斯達科夫,國傢要人有時會變成赫列斯達科夫……。”《欽差大臣》是整個俄國官僚界的縮影。赫爾岑稱贊它是迄今為止“最完備的俄國官吏病理解剖學教程”。它對俄國戲劇的發展產生瞭重要影響。

《欽差大臣》插圖

《死魂靈》封面

  《欽差大臣》上演後,遭到以尼古拉一世為首的俄國官僚貴族社會的攻擊和誹謗,果戈理深感痛心。1836年6月,他離開俄國到瞭德國和瑞士,寫作上一年開始的長篇小說《死魂靈》。在巴黎度過冬天,會見過波蘭詩人密茨凱維奇。1837年3月遷居羅馬。在啟程前獲悉普希金慘遭殺害,極為震驚。他在創作上備受普希金的關懷,《死魂靈》的情節也是普希金提供的。他懷著悲痛的心情,傾註自己的全部心血,將《死魂靈》的寫作當做執行普希金的“神聖遺囑”。1842年5月,《死魂靈》第一部問世,繼《欽差大臣》之後再次“震撼瞭整個俄羅斯”(赫爾岑語)。書中主人公乞乞科夫是19世紀30、40年代俄國社會中從小貴族地主向新興資產者過渡的典型形象。他在官場中混跡多年,磨練瞭投機鉆營、招搖撞騙的“天才”。當時俄國每10年進行一次人口登記,而在兩次登記之間死去的農奴在法律上仍被當做活人,有的地主曾經拿他們做抵押品向國傢銀行借款。乞乞科夫決計到偏僻的省份,收購“死魂靈”來謀取暴利。隨著小說情節的發展,展現出一個又一個地主形象,如懶散的夢想傢瑪尼羅夫,愚昧、貪財的柯羅博奇卡,喜愛撒謊打架的酒鬼、賭棍諾茲德列夫,粗魯、頑固的索巴克維奇以及愛財如命的吝嗇鬼普柳什金等等。果戈理以辛辣的諷刺手法,對這些人物的生活環境、外表、嗜好、言談、心理等等進行瞭極為出色的描繪,使他們成為俄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中不朽的藝術典型。小說又通過殘廢軍人戈貝金大尉反抗沙皇政府的插曲,反映瞭人民反對專制農奴制統治的情緒。在小說的抒情插敘中,果戈理把俄羅斯比做一架飛奔的三駕馬車,以表達對祖國光明前途的信心。

《外套》插圖

  《死魂靈》第一部發表後,果戈理在繼續寫作第二部的同時,發表瞭中篇小說《外套》和喜劇《婚事》(均1842)等等。《外套》描寫彼得堡一個小官吏的悲慘遭遇。他是冷酷無情的官僚機構的犧牲品,貧窮、懦弱。順從地忍受人們的欺凌。最後,他的外套被劫,不僅無人同情,反而遭到“要人”的呵斥,無聲無息地死去。小說發出瞭保護“小兄弟”的人道主義呼籲,對俄國文學中的人道主義思潮產生過強烈影響。

  果戈理在《死魂靈》出版時曾暫時回國,1842年6月重又出國,大多住在羅馬,但經常往來於意大利、法國與德國之間,主要為瞭治病。他始終希望通過人道主義、通過道德的改進來改造社會,晚年更陷入博愛主義和宗教神秘主義。他在《死魂靈》第二部中雖然繼續對專制農奴制社會作瞭一些批判,卻塑造瞭一些理想的、品德高尚的官僚、地主以及虔誠的包稅商人形象。繼續遊歷地主莊園的乞乞科夫,在他們的道德感召下,靈魂更新,改惡從善。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藝術傢,果戈理感到這些正面形象蒼白無力,在1845年將手稿燒毀。1847年發表《與友人書簡選》,宣揚君主制度、超階級的博愛和宗教神秘主義,為專制農奴制的俄國辯護。同年,別林斯基寫瞭《給果戈理的一封信》,嚴肅地批判瞭果戈理的思想錯誤。1848年春,果戈理在朝拜耶路撒冷之後回國,定居莫斯科。1852年3月4日逝世。在病危時,他再次燒毀瞭重寫的《死魂靈》第二部手稿。

《死魂靈》插圖

  果戈理的創作同普希金的創作相配合,奠定瞭19世紀俄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基礎,是俄國文學中“自然派”的創始者。果戈理對俄國小說藝術發展的貢獻尤其顯著。車爾尼雪夫斯基在《俄國文學果戈理時期概觀》(1856)中稱他為“俄國散文之父”。屠格涅夫、岡察洛夫、謝德林、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傑出作傢都受到果戈理創作的重要影響。自20世紀初葉起,果戈理的創作相繼被翻譯介紹到中國。魯迅在《摩羅詩力說》一文中稱贊果戈理的作品“以不可見之淚痕悲色,振其邦人”;1935年他翻譯瞭《死魂靈》。20、30年代,中國左翼劇團屢次演出喜劇《欽差大臣》(當時譯為《巡按》),曾引起廣泛的反響。果戈理的創作對“五四”以來的中國新文學(例如魯迅、老舍的作品)產生過較大的影響。